德州耐力赛在圈内一直很受关注。
官方账号粉丝并不多,但自十年前起,就一直兢兢业业地进行比赛直播,当然,因为流程太长,网络上的直播往往以文字和片段式视频来展现……更何况,在比赛时,参与者们虽然同时出发,出发不久后却必定会分出先后,也可能会选择不同的道路,如果全程直播,很考验解说的能力。
但近年来,赛事官方一直想尝试全流程直播,并将比赛内容剪辑成节目投放——更好的宣传是为了延长一项运动的寿命,关注所带来的流量也许会让更多选手加入,他们一直在积极地寻找扩大影响力的办法。
前两年的节目的确在网上投放了,只是有些不温不火,也许是因为素材不够,或者剪辑节奏问题。
而今年,赛事方获得了新的赞助,也把目光投向了东方那片未开拓的市场。
在没什么人穿鞋子的地方卖鞋的确困难,但某种意义上,这不也是一片广袤无比的新市场吗?
受到赛事方邀请,华国体育电视台也派出了记者前往德州,追踪比赛流程,以便第一时间获得结果。
记者夏光在抵达赛场前就注意到,德州本地人民似乎也很关注这项比赛,街头甚至有民众穿着为某位选手应援的外套,还有些人拖家带口,带着帐篷一起去看比赛……毕竟这项极限挑战在本土已有几十年的历史。
夏光随机采访了几位路人,又对镜头说:“本场比赛中我国唯一的参赛选手楚听乌今年十八岁,是生物奥林匹克竞赛国际金奖的获得者,如今是华国科技大学的一名大一新生。”
“实际上,这位年轻的选手参与……”她卡顿了一下,“参与过多个运动项目的比赛,曾担任过跑酷运动的评委,本人也是一位经验丰富的跑酷运动员,是野外无防护徒手攀岩项目最高高度的记录保持者,且曾完成卡舍雪山夜滑、野雪速降等多项极限挑战,并在不久前的国际高山滑雪综合比赛女子组综合赛事中取得了第一名,其中千米级滑降以1分8秒676的成绩打破了记录。”
任何人听到这段话,都会觉得楚听乌肯定是一位经验丰富,自小锻炼培养出来的极限运动运动员,不过夏光看过她的资料——
小学,初中时都没有太突出的成绩,只能说在体育方面还算优秀,似乎
也未经受过专业训练,但自上高中就开始脱胎换骨,很多人打听过楚听乌的教练,甚至去五中问她当时的体育老师,然而后来大家才意识到:楚听乌应该是自己练,或者由专业教练一对一辅导出来的。
毕竟人家在开练之前,就给自己准备了一家骨科医院了,教练的身份反而不那么重要。
对着镜头拍摄素材期间,体育频道的车已经开到了训练场地,夏光得到了赛事组工作人员的接待,也没忘记自己的采访任务,很多观众其实不懂耐力赛的比赛要求和流程,也不明白幕后做了哪些工作,所以需要经由她口问出答案,是询问也是解说。
工作人员一边往前走一边说:
“实际上,我们的准备工作从下雪前就开始了。”
“从德州到星德斯克州,即使开车也需要一整天,而通过比赛的道路,靠人类徒步完成理论上需要超过五天时间——但滑雪不一样,通过滑雪板,我们的选手能在雪地上飞驰,而我们需要为他们准备一片没有干扰的赛道。”
“我们会在下大雪之前就让专人负责清理赛道,检查是否有人类留下的垃圾,可能导致意外的金属材料,而后在沿途安置摄像头,时刻监控附近是否会有外人闯入,每天去测试大雪的厚度,这可能要持续一个月左右的时间,然后才会通知选手入场。”
他往前指了指:“你们现在看到的练习场地是赛道外一个较为平整的场所,在比赛开始前,参赛选手会在这里环境,保持手感……他们大部分是由亲朋好友陪同过来的,所以亲友们也能在练习场外围观。”
不仅有亲友,似乎也有本地的媒体带了设备过来。
夏光示意摄像拍摄几段练习的场景,脑海中则想到等楚听乌结束练习后要去采访她……对了,楚听乌是这些练习的人中的哪一个?
在她用目光搜索楚听乌时,也有打着雪仗跑过去的年轻人,而后夏光终于看到了——
因为楚听乌摘下了帽子,正和另外一个选手凑在一起,看……看她们各自做的小手工?
那名参赛选手送了楚听乌一个轻质黏土捏出来的玳瑁猫摆件,而楚听乌则送了对方一个用毛毡戳出来的黑背狗狗……据说材料是猫毛。
戳戳乐的原型就蹲在防撞网外,尾巴摇得分外欢快,穿着外套,还戴
了个小一号的防风帽。
那名交换礼物的选手显然非常喜欢,而且不吝于大声表达出来,捧着戳戳乐说:“噢!它毛茸茸的,真的太可爱了,我要用盒子把它装好,不然杰西会忍不住去舔!”
然后两人微笑着,隔着防撞网去摸那只狗。
这种“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场面让夏光不停打手势,示意摄像全部拍下来,然后她才上前叫住楚听乌,说了自己的来意:
“能采访你一下吗?”
看上去她似乎在休息。
楚听乌指了指:“需要我出来吗?”
夏光:“如果不太麻烦的话……”
练习场的大门在哪个方向来着?
她正想转头看看,却发现身边有个影子忽地落下,她瞳孔一缩,下一秒,才发现是直接从里面爬,不对,飞出来的楚听乌。
夏光:“^-^”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有点违和。
作为体育组的记者,她当然采访过不少运动员了,也知道运动员当然运动能力顶尖,她年轻的时候就差点去学了体育,自己也跟着练过好几个月……但,难道说这就是极限运动项目的运动员吗?有一种莫名的,危险的气质。
并不是夏光觉得楚听乌会攻击自己。
而是她从对方的一些行动细节上发现,楚听乌拥有攻击别人的能力,而且很坦荡地展现了出来。
接下来的采访让她有些恍惚,楚听乌显然很习惯镜头,毕竟她有长期直播的经历,回答问题时也没有磕碰,采访很顺利,她的态度也很友善,结束后还建议夏光注意保温,以防感冒。
的确有一点感冒预兆,温度一变化就得先咳嗽一阵的夏光:“……谢谢。”
不想太多了,工作才是更重要的。
和气质奇特的运动员相比,工作更加可怕危险。
夏光很快把一些多余的想法抛出脑后,又拍了些其他运动员的素材,最后拍了楚听乌训练时的视频。
她的动作流畅美观,有种自身和器械已经融为一体的圆润感,夏光看着她训练的样子,忍不住想到楚听乌的极限运动直播。
她听说过一嘴,那就是如果不是楚听乌有风华网的股份,她的直播很可能会被封禁,前期还好,但用VR直播一些危
险的运动的确容易产生“不良导向”,比如给观众一些错觉,认为“我上我也行”,进行危险的模仿尝试。
建议他们来亲眼看看楚听乌怎么做的,而不是靠附身的方式使得自信心过分膨胀。
打雪仗的那对年轻人在楚听乌采访时没出现,她回去训练后,又从夏光身后跑了过去,金发的年轻人头顶着碎雪,东方面孔的黑发女孩手指则冻红了……夏光看到他们,心头一动,拦住女孩问:
“你好,你是华国人吗?也是来看这场比赛的吗?”
那女孩看了她一眼,动作一收:“我是家属。”
夏光不是太意外,因为她认出来了,对方是楚听乌的朋友——她知道楚听乌的竞赛名次,自然也看过竞赛后的采访,记住了几人的脸,就是特地拦住他们问的。
夏光问了周蔷几个常见的问题,旁边邵令梧抖掉衣领和头顶的碎雪,也入了镜头,作为楚听乌的亲朋好友,二人自然能获得几个场外镜头……夏光对人情绪较为敏锐,她发现周蔷很平静,但邵令梧很积极。
大概是很想上电视?
得到了素材后,她就结束了采访,把素材传回,又回到车上和同事们商量……不出意外的话,体育频道不会转播全程比赛,但应该会转播开始以及结束,共计半小时左右的比赛内容。
因为这是极限挑战,民间举办,国际上的认可度并不高,且赛事冷门,但也算是体育频道做出的一个新尝试。
“因为VR直播吧,”夏光想了想,和同事们说,“VR直播看似只是影响了直播界,但其实整个媒体行业都被迫进行了改变……不是新闻的传播途径因此产生变化,而是降低了传播和教学的难度,还提高了观众的代入感!”
跑酷,攀岩,滑雪,跳伞,帆船……这些项目,即使是在网上看到过视频,但又有谁会专门去了解?何况运动员并不是专业的剪辑师,有趣的内容也可能拍的无趣,视频难以爆火。
但换成用VR设备体验这一切,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都看VR直播了,大家自然喜欢看刺激的内容——这是一条新的赛道,而楚听乌从直播开始时,就为赛道定下了基调:来看我的极限运动吧!
她是这么说的。
VR直播出现了两年多,很多冷门的运
动都趁此进入了大众的视野,夏光出国前,还帮妹妹付了去看滑板比赛的门票,一年前她根本不知道滑板怎么滑,一年后她对国内选手和他们擅长的动作如数家珍。
于是民众的风向改变了上层,而她刚采访过种下了这颗种子的人。
楚听乌脱下设备,勾住周蔷的脖子,把自己挂上去,询问:“今天吃什么!”
他们这段时间尝试了一番德州的菜色,最终得到教训,那就是不要随便尝试……所以今天吃隔壁的卷饼。
楚听乌的表情从“猫猫期待”迅速变成了“猫猫抗拒”,她说:“回去的时候我们顺道去买个菜吧……”
她来做,她来做饭还不行吗?
经验丰富的运动员就是要自己做饭的。
当然,系统积极表示可以给楚听乌拉来一车大厨,楚听乌:“酒店里住不下这么多人。”
何况大厨做的未必有她自己做的合心意。
吃完饭后,她把获得的黏土猫猫放到床头,三五五瞥了一眼,上床时特地绕开,轻巧地卧倒在楚听乌的枕头旁,尾巴摇来摇去,又被周蔷伸手推到一边:“三五五,让让,我放一下被子。”
她真的搬过来睡了,睡之前还特地给床铺吸了个尘。
吸尘器的声音响起来时,楚听乌用比三五五更快的速度蹿到了客厅外的阳台。
三五五:“!?”
嗯……虽然能够忍耐噪音,但她还是不太喜欢噪音。
于是系统在楚听乌耳边播放音乐,放了一段后变成了相声,楚听乌:“噗。”
路过正好被“噗”的邵令梧:“==?”
他一鼓作气,走两步而衰,抵达楚听乌对面的小沙发时而竭,但还是坐下,抱臂,努力做出“我在生闷气”的表情……
楚听乌:“你牙疼?”
邵令梧:“?”
不,等等,你现在不是应该感受到我的烦闷,不理解,懊恼,羞窘和无法开口的憋屈——
邵令梧:“疼吧?”
“噢……”面前的女孩慢吞吞地回了一句,开始掏口袋,最终掏出了一粒玉米糖递过来,“餐厅送的,吃块糖就好了。”
邵令梧:“?”
他接过糖,撕开包装塞进嘴里,吸尘器的声音还没停,楚
听乌也从口袋里掏出一粒草莓糖,款式和玉米的一样,但怎么看都比邵令梧嘴里的甜。
邵令梧于是嚼着糖含糊开口:“其实我一直没写的作业已经完成一部分了,而且我早就在做了,是改编一首歌。”
他们刚入学时导员就要过他们的媒体账号,尤其是在网上发过歌的,用来判断各自的水平,有些作业也需要传到网上,数据就是成绩。
邵令梧早几年就陆陆续续在自己的账号上发过不少纯音乐,而且爆火过几首,但他既不营销也不露脸,对发行也没什么兴趣,几年前私聊他的经纪人至今还被陌生人私信要求拦在外头,连账号主人的性别是什么都不确定。
邵令梧真正意义上做的第一首有歌词的歌曲是那首《猫猫之歌》,而且第一次就是在学不通的城市比赛现场播出,实际上那些台词就像是做不出题的猫咪在大声辱骂,所以又被称为《猫猫之骂》。
后来他也陆陆续续为《猫猫学不通》作过不少曲子,提供了游戏中的大部分配乐,以“05”这个名字给其他游戏也供过不少零散的插曲,甚至和天师一样,有系统……后来改名成菲尼克斯了,的私人(统)账号。
但他没有写过一首真正意义上有台词的歌,楚听乌和周蔷都知道,他就是因此卡住了。
楚听乌:“改编的话,你擅长编曲,台词变动不大也能过关吧?”
邵令梧:“嗯……但这首曲子我其实已经写了两年了。”
他哼唱了一段,楚听乌陷入沉思:这不是之前雷克斯唱的那个,那个本地民谣吗?
但邵令梧怎么会改这个民谣改上……
邵令梧:“也是一首当地民谣,所以我经常收集很多民谣民歌来作为参考——”
楚听乌倏地掏出手机,在邵令梧耳边播放吸尘器的声音。皮了一下的男孩躲闪着往后,只能躺下求饶,非常自觉地把后续内容说了:
“但我觉得情绪!情绪还是不太够!”
一首民歌的发展和衍化过程,他改编成时尚流行,可以传播的曲子,或者放大原本的歌词情绪,加入炫技的衍生,还是保留原汁原味的主曲调,从歌词的协调性方面下手……有太多的方向,而他对歌曲本身的认知也一变再变,所以无法下定决心。
那首歌叫做“济州河船
歌”。
邵令梧此时的姿势是仰视,阳台上的小沙发有些窄了,他的腿拖在地上,上半身尽量往沙发上靠,楚听乌背着后方的光,雪四散飘开,隔着窗户也落不到她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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