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叶姝抬眸瞥向涂灵,目色清冷。
俞雅雅直摇头,嘴巴哆嗦:“完了完了。”她那样说人家祖宗,不被记恨才怪。
只见百叶姝沉默片刻,缓缓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我是玉奴的主母,不知道什么百叶氏。”
众人哗然,格里真却朗声大笑,拉起她的手:“说得好!既然如此,人祭免了,把这些奴隶带下去,法师直接祈福吧!”
“……”大熊满脸鼻涕眼泪,死里逃生太过大起大落,他巴望着涂灵和俞雅雅,边哭边跟她俩对暗号:“江南皮革厂倒闭,挖掘机技术哪家强?是兄弟就来砍我……”
涂灵:“?”
俞雅雅:“他是不是吓傻了?”
“宫廷玉液酒,一百八一杯,一百八……”崩溃的大熊被拖走。
“我们还走得出厌桑台么。”俞雅雅收起快惊掉的下巴,提醒涂灵:“看没看见,百叶氏的旧部恨不得用眼神把你戳死。”
涂灵无动于衷:“侵占他们地盘的人又不是我,有本事去戳玉奴人。”
“皇皇上天,照临下土,集地之灵,神降甘雨,庶物群生,咸得其所!”
随着紫袍道人念出祝词,浩浩荡荡的斋醮仪式开始了。整齐威严的唱经声从道场传遍全城,百姓知道今日求雨,纷纷跪在厌桑台外等待神迹。
道士们身穿精美法衣,上面绣着郁罗箫台、日月星辰、仙鹤祥云,简直华丽无比。脚下踏罡步斗,手执幢幡,飘飘然如仙人起舞。
“靠,这么大排场,还有伴奏?”俞雅雅咋舌,仰头瞧着愈渐阴沉的天:“不会真能求来雨水吧?”
涂灵也望着天色,心跳越来越沉。
鱼形石磬与青铜编钟敲打出清脆的金石之音,鼍鼓阵阵,排箫与篪吹奏仙乐,整个坛场犹如天府神域,道人们风采飘逸,各色法衣华美艳丽,宛若天人之姿。
斋醮将近一个时辰,乌云汇集于顶,城内城外已是欢声沸腾。
“降雨!降雨!降雨!”
震耳欲聋。
祭仆跪下流泪:“上天垂怜,上天垂怜……”
当毛毛雨丝飘落头顶,涂灵和俞雅雅的脸色变得铁青,两人不约而同心如死灰。
没戏了。
这下彻底没戏了。
此时声乐停,斋醮结束,紫袍道人上前拱手:“无量寿福。”
格里真抬手示意他免礼:“仙长道法高深,果然名不虚传。”
“主君谬赞,贫道献丑了。”
他身后的守淳守蝉两名大弟子骄傲地扫视台下众人,难掩睥睨之色。
乌云慢慢散开,雨也消失踪迹。
涂灵和俞雅雅屏住呼吸对视一眼。
啊?
这就完了?
“哈、哈哈哈哈!”人群中骤然响起放肆的笑声,在场宾客不由静下,格里真与众道士也寻声望去。
“不是吧?”原本俞雅雅已经放弃希望,不再垂死挣扎,但看着转眼放晴的天,她瞬间活了过来,大悲大喜带来强烈的荒谬感,引人发笑,她按捺不住澎湃的情绪,指着他们放声讥讽:“搞那么大阵仗,结果只是表演呢?这么丁点儿毛毛雨,眨眼就没了,连蚊子都不够喝,还真是献丑啊!哈哈哈!”
紫袍道人脸色沉下,守蝉上前厉声呵斥:“你是何人,胆敢侮辱师尊?!”
说话间她掐诀施法,两指推向俞雅雅,空气便如飞石射出,正中腹部,俞雅雅踉跄倒退,所幸被涂灵接住。
口中咸腥,她捂住肚子,往地上吐出血丝。
涂灵眉头皱起,目光霎那间冰冷:“你居然敢打她?”怒上心头,随即捻诀,凝聚真炁弹指反击,却被守淳以剑抵挡,力道冲得他连退两步。
“你……你们算什么东西?招摇撞骗言语猖狂,还不跪下向我师父师兄请罪!”
俞雅雅不服,喘着气哑声骂道:“你们才是骗子,不是说求雨吗?雨呢?哄大家玩儿呢!”
紫袍道人冷哼一声:“布雨乃神仙职责,我等凡人岂能越俎代庖?此地干旱已久,上天厌弃,贫道方才调来微雨,已属泄露天机!”
守淳跟着附和:“这世上除我师父以外,谁还找得出第二个呼风唤雨的人?站出来呀!”
涂灵冷冷白他们一眼,径直走向格里真和百叶姝,仓促行了个礼。
“我奉昆崖灵君之命前来布雨,是为解束悠城之旱,并非走过场做样子,请主君准我做法。”
百叶姝眉尖微蹙:“昆崖?”
祭仆惊恐道:“昆崖乃邪祟!八十年前害死束悠城近半数人口!你、你究竟是何目的!”
不等涂灵开口,守淳抢声道:“原来是邪祟!主君,请即刻处死这一干奸人,否则后患无穷啊!”
俞雅雅破口大骂:“你才是奸人,你全家都是奸人!”
格里真听得烦躁:“通通给我闭嘴!吵死了!”
众人敛声屏息。
过了一会儿,百叶姝淡淡起唇:“昆崖与束悠城有深仇大恨,你不知道吗?”
涂灵回:“昆崖并非邪祟,他是掌管束悠城风雨的山神,八十年前被反教内斗所累,使团所中尸毒系二十七劫奸计,灵君是被陷害的。”
百叶姝拧眉思忖:“反教……早已销声匿迹了。”
涂灵:“昆崖灵君沉寂八十年,束悠城的干旱也从八十年前开始的吧?”
守淳与守蝉骂道:“妖言惑众,主君主母切勿被她诓骗!”
涂灵:“待我请灵君布雨,自见分晓。”
格里真大掌一拍扶手,烦道:“行了,快做法吧,若请不来雨便杀你祭天。”
听见这话,守淳和守蝉相互对视,冷笑着安静退下。
涂灵回头抄起家当,默然看了看俞雅雅和蛮蛮,她俩也看着她。
“嗯。”俞雅雅冲她点头,嘴唇用力抿住,眼睛湿了。
三人拎着简陋的行囊走入道场,没有鲜衣华服,没有琳琅满目的法器,穿的粗布道袍还是昨天临时去集市买的,不合身,松垮垮皱巴巴。空荡的醮坛把她们衬得无比渺小。
涂灵拿出昆崖的神位安置于小巧的楠木底座,俞雅雅和蛮蛮摆放好供品香烛,随后静静跪坐在涂灵身后。
“嘁,这什么?”
周遭发出讥笑。
涂灵深吸一口气,掐清心诀,进入意念之海,通知宋建国:“开始吧。”
——
玄松还活着。
但马上就要死了。
“你这个老怪物,不得善终!我要杀了你们!杀光你们!”
怨毒的咒骂逐渐变作恐惧的惨叫,昆崖身上的树根插进他的皮肤,很快吸干血肉。玄松变成了一张人皮。
昆崖恢复部分灵力,尝试施法布雨,整个山洞开始震颤。
不行……
太远了,束悠城太远了……
昆崖大口喘气,他刚刚焕发新生的藤蔓顷刻间枯死一半。
宋建国割破手腕,将血滴入根系。
昆崖歇息片刻,再次拼尽全力施法,这次整座山都摇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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