圭峰坐落在城郊,不算高。碧云寺就在半山腰延伸出的一处天然平地上,一面靠山,三面悬空,视野十分开阔。
李怀远提溜着他自己做的那两个丑天灯,站在观景台上向远处眺望。
远山起了雾,在落日的余晖下犹如仙人的鎏金薄纱,亭台上人影攒动,好不热闹。
有的小贩卖天灯卖到了寺院里,高声吆喝着:“灵水浸泡过的竹篾制成的天灯喽,可保姻缘美满喽!”
喊着喊着,忽见台子上站着个锦衣玉带的贵公子,面上一喜,“公子,可要买两只天灯?”
“不买。”
“哎,你手上的那两个实在是……”
“怎么?”
“实不相瞒,实在是太丑了,说圆不圆,说方不方,还不知能飞得起来不,怎么样,买两个吧,我这竹篾可是寂空大师亲自摘的灵水泡过……”
半晌,李怀远在他的期许中吐出一句:“关你屁事。”
“嘿,你这人!不买就不买嘛,怎么还骂人啊。”小贩不爽,又不敢把这位贵人怎么样,毕竟是他先攻击人家的灯丑,于是嘟嘟囔囔的走了。
太阳落下山,暮霭没了。
寺院的钟声即将响起,青年男女们有的三五成群,有的两两一对,喜气洋洋地拿好手里的天灯,只待钟声一起,就开始放飞写满了福愿的天灯。
李怀远知道他等的人不会再来,踌躇了片刻,拎着两盏灯往山下的方向走。
没关系,这没什么的,反正他早就料到了。李怀远按了按酸涩的胸口,默默安慰自己。
“咚……”碧云寺的古钟敲响,铿然有力。
钟音平不似平日明净幽远,因着上巳节的喧闹平添了几份喜气,如泉水淙淙,清脆悠扬。
这时,一道天籁之音混同在鼎沸的吵闹声与钟声之间,自天而降。
“李怀远!”
呼吸一滞,他顿足,却不敢回头。
沈今禾双手叉腰喘着气,方才她拖着还未彻底恢复好的身子爬上数阶石台,没等歇气,又在禅院绕着跑了一圈,这才找到了人。
却见那人背对着她已经往回走了,因着人群涌动,她一时半会儿挤过不去,情急之下,才又喊了一句:“李怀远!”
听到第二遍时,李怀远这才猛地回过头来。
隔着漫天灯火,隔着熙熙攘攘的行人,他看见自己等了一整日的人就定定站在另一头,笑着朝他招手。
这一刻,忽然世间万物都有了回响。
可他还是好怕方才听到的声音是自己的幻觉,对面的人也是幻觉,他越过人群向她靠近,越走心跳动得越厉害。
直到朱颜在侧,李怀远才一把将她拉入怀中。
沈今禾方才跑得急了,还在微微喘着气。
蓦地,一个满身雪松香气的黑影俯下身来,滚烫热烈的双唇落下,急促地盖在她微微张合的唇瓣上,忽而舌间被一团炙热裹住,她白皙的耳朵猝然发烫,发出一声嘤咛。
李怀远喉结滚了滚,宽厚的手掌霸道地箍住她的腰,势要将她往更深的缠绵里勾。
沈今禾大脑一片空白,仿佛晕眩地坠入在火山之上,只能闭着眼任由李怀远带她一起沉沦在这片天光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这个缠绵悱恻的吻才彻底结束。
面颊有些发烫,沈今禾晕晕乎乎地抬眼,正对上那双暗蕴柔情的黑眸,顿时清醒了过来。
她呼吸声有些短促,结结巴巴道:“那个,我、我来了。”
李怀远垂眸凝视着她,桃花眼溢出满满笑意,看着看着,陡然抬手捂住了她的双眼。
“干、干嘛!”沈今禾一颤,睫羽在一只温热的手掌中眨啊眨的。
“你眼睛太好看了,我怕自己被勾引,万一没忍住把你怎么样了……”李怀远恢复了平日里不着调的样子,说得亦真亦假。
“……”
沈今禾正要回话,似乎又突然想起来什么,眼睛一亮,拽着李怀远的手腕就往后院跑。
李怀远任由她拖着,也不知她要去哪里,要干什么,但他觉得无所谓,去哪里都行,干什么都好,总归是沈今禾就好。
“方才我找你的时候经过后院,那里没什么人,视野还特别好,能看见整个浔阳城飞起来的天灯。你走快些,不然被别人占了好位置,我们就没得看了。”
李怀远也不看路,只低头看着她笑,心里甜丝丝的,哪还管什么破天灯。他总觉得沈今禾今日很不一样,似乎少了一丝平日硬装起来的紧绷感,变得灵动又坦然。
“笑什么,你是不是傻了?”
“不知道,就想笑。”
沈今禾蓦地想起去岁腊月初八那个无月之夜,她也在蓬莱殿前的玉阶上对他这么答过话。霎时有些赧然,转过头不再搭理他,七拐八拐地走到了后院的悬崖边上。
只见城中漫天花灯齐飞,浔阳犹如一道倒悬的星河,仰躺在人间盛地。
寺院的围栏是用粗壮的树干驻基而成,十分结实。沈今禾跑过去靠着围栏狠狠吸了一口山间新鲜的空气,又回过头兴奋地朝李怀远挥手。
“竟然一个人都没有,哈哈哈,这里是我们的了!快看,好美啊!”
李怀远走过去,双手撑在她身侧的围栏上,把她箍在怀里的一方天地。
温热的气息打在沈今禾的耳垂上,他低声缓缓开口,“我以为你不会来。”
“如果我没来,你会怎么办?”沈今禾转过身与他对视。
“不怎么办。”李怀远垂眸,盯着脚尖还没长出来的枯草,平心静气道:“左右我已经走了九十九步,剩下那一步,你若执意不肯走,那我再走一走也无妨。”
橘黄色的点点灯火照亮了他的面庞。沈今禾忽然觉得心脏揪了一下,而后有什么暖暖的东西开始流淌。
良久默道一声,还好她来了。
“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李怀远看她。
“从山寺门到亭台一共有五十个台阶,要走五十步。”
“……”这算哪门子的秘密,李怀远还没来得及反驳,又听她道:
“从亭台处沿着禅院绕一圈再回来,也是五十步的距离。”
“然后呢?”李怀远嘴角擒着一抹笑,似乎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
“所以我找到你的时候,也正正好向你走了一百步。你迟迟等不来我迈出的那一步,是因为我也想完完整整地,向你奔赴一百步的距离。”
话音刚落,沈今禾就被拥进了温暖的怀抱里。
她不禁想,这人可真好哄啊。于是笑盈盈道:“你不会哭了吧?”
李怀远只觉得这一刻天地万物都失了色,只有怀中这个人在发光。什么海誓山盟,什么朝朝暮暮,世间万般皆不及尔。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红色祈福牌被一双手掌托着,就这么赫然出现在他眼前。
“祈福牌修复好了,答应你的拂雪煮茶今年冬日再做,挡箭嘛,希望这辈子都不会有了……你当日问我什么是真的,从今往后,全部都是真的了。”
“你这个人……”李怀远下巴抵着她的墨发哽咽得说不出话,叹了口气重复,“你这个人,我……我也会一直都是真的。”
“哎,你不会真的哭了吧?”
“放屁。”
“哈哈哈。”
眼尾突然落下一个轻轻的吻。沈今禾咕哝道:“你怎么还没完了了……”
“就想亲你。”
“……”
“想把去岁的全都补上。”
“你怎么不说把过去二十二年的都补上?”
李怀远沉吟片刻:“也行。”
“……”
钟声不知何时停的,天灯也不知何时消散了,沈今禾看向这浩瀚人间。
“你知道吗?一开始我决定同你来看圭峰暮霭,是想当着灿烂的余晖告诉你,你看,天地间如此广阔,个人的爱恨纠葛、儿女情长是不是一下子显得无比渺小?也许没有这些情情爱爱,我们一样可以活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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