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我?”沈绾难免感到意外。
“是啊,姑娘这第一驯马师的名头可是名扬千里了。”古伊顿竖起拇指,“人家要买我们的马,自然也想见见这背后驯马之人。”
……
双方约定的时间即在三日后。
这日秋高气爽、碧空如洗。
一队步伐整齐的队伍齐齐排列开,守卫在营帐两侧。
沈绾由一名随从引着,穿过守卫夹道。她心中难免好奇,不知这位客人是什么来头,这般架势威严,足具震慑力,说是某位部族领袖驾临也不为过。
对方指明要见驯马师,故而古伊顿今日并未跟来。
帐帘挑起,沈绾一直微垂的眼角轻轻上扬,余光所及处,一抹挺拔红衣立在书案前,不知低头凝神看着什么。
“客人既然来了,还不快请进来。”
清越舒朗的声音一如往昔,沈绾眼睫一定,方才有些紧绷的心瞬间落了下来,唇角不觉弯起弧度,“进公主的门,自然不能失了规矩。”
乌兰朵搁笔抬头,即便沈绾脸上戴着面具,可她还是一眼认出面具下的眼睛。
“许久未见,我与沈姑娘几时变得这么生分了?”
帐内寂静,沈绾含笑上前几步,也不装模作样,随手揭下面具,“上次一别,没想到还能再见到公主。”
“坐下说,”乌兰朵弯了弯眼角,抬手示意,给沈绾沏了杯热茶,“我也没有想到,西桓新崛起的一支马队,竟会是沈姑娘的杰作。”
沈绾在茶桌旁坐定,双手捧住杯沿,凝眸望去:眼前女子依旧明艳,只是面容添了几许风霜,倒少了几分小女儿家的情态,多了几分上位者的沉稳。
“世事无常,想必公主同我一样,这段日子以来,都经历不少。”
沈绾意有所指,乌兰朵苦笑,眼底浮起一层暗色,“当日离京一别,再回来,已是物是人非。”
沈绾好奇问道:“公主为何找我们买这么多马匹?”
乌兰朵顿了顿,红唇轻吐:“为了自保。”
她叹了口气,说道:“长姐崩逝、将军府查封、丞相幽禁、父王病逝……这段日子以来发生太多事。沈姑娘就不曾想过,这一切,到底是天意,还是人为?”
沈绾眼角一跳,“公主此话何意?”
乌兰朵唇线紧抿,眸光深邃,“当初我父王之所以愿追随耶齐格,除了我阿姐这层姻亲关系,更是考虑到东厥一族的将来。那时我们不愿再受胤人欺压,而拓摩恰好有身先士卒的勇气,我父王也就自愿跟随,唯愿东厥能安稳立世。
可不曾想,是我父王看走了眼,耶齐格此人不仅薄情寡义,更加冷血无情,我恨不能抽他的筋,剥他的骨!”
乌兰朵敛下眼底暗火,舒了口气,“我向来知道联姻并非能得真心,可我阿姐嫁与拓摩这么些年,一直尽心辅佐,努力当好拓摩王妃,后来她成了皇后,也从没有忘记过她的使命,甚至祈求牺牲一切,也要为耶齐格平安诞下孩子。
我以为耶齐格看在与阿姐多年的情分,即便没有真心也总会抱有歉意,给彼此留下最后的尊重和体面。可就在我阿姐快要临盆前一个月,他竟欢欢喜喜纳了新妃,阿姐难受得死去活来的时候,他却不闻不问,只顾和美人作乐。
世人都说耶齐格有多么重视阿姐和孩子,可那只不过是男人的虚荣心在做祟。我回京后才知道,阿姐出事时,那个叫花月姬的美人也在场。宫里人都说是那个叫凌娩的贵妃做的手脚,可我始终不信。一个真正想要做坏事的人不可能选择那么笨的方法,留下那么明显的马脚。
阿姐在世时,我见过那位凌贵妃,她虽有些心机,可算不上恶毒,所以我更加怀疑是有人栽赃。后来我仔细盘问过事发时的太监宫娥,他们竟全都一口咬死,可越是这样,事情就越是可疑。即便如此,耶齐格也从未想过彻查,甚至不许宫中有任何关于此事的议论,只一味沉溺进他的温柔乡中。
我得知花月姬当初是耶齐雷进献后,就沿着这条线索查下去,直到有一天,我的探子从西桓得到一个消息,说耶齐雷曾在西桓购买过多名女奴,私下进行训练,其中有一位容貌极为出色,且武艺极高,后被送入皇宫。
耶齐雷将这样一个美人送到耶齐格身边,这背后藏着什么心思,不得而知。”
听乌兰朵叙叙说完,沈绾眉心微拢:“自古以来,皇族中兄弟阋墙之因皆为王权争夺,你怀疑耶齐雷布下美人计,是为了……夺位?”
“这个暂时还不知道,”乌兰朵摇头,“我只知道,耶齐格极为宠爱花月姬,甚至在阿姐死后没多久,就动了立后的心思。”
沈绾吃了一惊:“立后涉及国本,耶齐格即便有这样的心思,也得顾及各方势力。”
“话虽如此,可耶齐格不知中了什么蛊,竟将朝中反对立新后之人或贬斥、或幽禁。”乌兰朵眼角渐渐染上悲戚,“就连我父王,也是因此怒火攻心,引得旧病复发,在病床上躺了半月,就……走了。”
沈绾骇然,原来东厥王的死是这个原因。
“可事情还远远不止于此。”乌兰朵放在桌案上的拳头渐渐握紧,“耶齐格狼子野心,见我父王身死,东厥群龙无首,就起了吞并的心思。”
“吞并?”
乌兰朵定定道:“他们想将东厥完全侵占,成为拓摩,或者说大靖完全的领土。”
她下颌紧咬,“我东厥一族世代居于北疆,多年来族人重武,也只是为了免受他族欺侮,自然有自己的傲气。可耶齐格野心勃勃,想要将我东厥一族彻底变为他的奴隶,我如今身为东厥之主,自是要和他抗争到底!”
沈绾了然:“原来这才是公主招兵买马的真实用意。”
“不错,若要买到上等战马,西桓的商队无疑是最佳选择,我也是经过多番打听,才选择了你们。”
沈绾眉尖微挑:“我们到底是哪点吸引了公主?”
乌兰朵转头回望过去,嘴角轻勾:“你啊。”
“什么?”沈绾一怔。
乌兰朵负手而立,徐徐道:“西桓提供马匹的商队不少,可值得信任的却不多。比方说你们老板的对家,我曾派人打听过,他们虽也有优良战马,可做的却是大生意,不缺我这一笔买卖,而刚刚恢复元气的小商队,说不定更合我的胃口。
况且……他们的驯马师还是一个来自中原的神秘女子。我见过你在御马司驯出的马,水平堪称一流,找一个这样的合作伙伴,总是令人安心许多。”
沈绾很快抓住重点:“大生意?”
“怎么,你不知道?”乌兰朵一字一顿道:“你们对家可做着两头生意,一头供着朝廷,另一头——供着南胤。”
沈绾心头一惊,看来金万全背后果然不简单。当初既然连圣旨都没有杀死他,那朝中定然少不了耶齐雷的运作,只是没想到他居然也和南胤有勾结,真是胃口不小!
沈绾站起身,正色道:“公主放心,今日我们既做了您的生意,自然秉持诚信二字,八百匹战马五日后便会送达,保证个个身强体健,杀敌破万。”
“杀敌破万?”乌兰朵双手抱前,翘了翘眉梢,“那就借你吉言了。”
**
乌兰朵远未想到,五日之期还未至,敌军已经兵临城下。
耶齐格的动作竟如此之快!
黑压压的士兵从远处逼至,乌兰朵领兵立于高台,临风紧握住手中长刀,战事一触即燃。
“砰——”
撞击声如同阎王擂鼓,是敌军在破城门。
乌兰朵身披战甲,牵过缰绳跃马而上,刀刃寒光骤现,直指城下,“东厥的将士们!今日一战,关系我族存亡,我以新任东厥王之名号令,随我出城杀敌!”
“冲啊!”
将士的嘶喊声震破天际,霎时间,城上乱石空掷,羽箭齐飞,城下兵刃交错,血色如雾。
拓摩兵显然是有备而来,一拨接一拨士兵前赴后继,挥起砍刀毫不留情,大有不破城门誓不罢休的架势。
乌兰朵的衣角很快被血污浸染,铁盔也被刀剑砍击数次,已是痕迹斑斑,就连高束的长发也因战斗而显得狼狈凌乱。
两方势力悬殊,眼看东厥军节节败退,一将士背抵城门,嘶声道:“公主,快守不住了!”
“那也要守!”乌兰朵怒喝,随即手起刀落,斩杀下一名上前攻击的敌将。刺目的红落在脸颊,血液顺着下颌很快蜿蜒至领口。
她眼尾猩红,即便自己胜算已无,也还是要战斗到最后一刻。
她是东厥的王,她的背后是千千万万的东厥子民,她不可以倒下,即便是战死,也要为他们闯出一条路!
力气仿佛在渐渐消失,脚步开始变得虚浮,就连挥刀的动作都在变缓。
周围将士一个接一个倒下,漫天风沙吹得她眼底生疼。忽而脚下一个踉跄,乌兰朵下意识用刀尖撑地,支住精疲力竭的身子。
真的没机会了吗?
真的要失败了吗?
一声声叩问落下,愤恨、不甘、悔恨、自责……无数情绪瞬间涌上心头。
她骄傲一世,没曾想东厥会毁在自己手里……
不,她不甘心!
东厥公主,即便是死,也要死得有尊严。
她早已杀红了眼,眼看敌军步步紧逼,咬牙调起全身最后一丝力气,挥刀欲砍,准备做最后搏杀。
“嗖——”一杆长枪划过长空,猝不及防没入敌军胸口。
乌兰朵手中的刀一顿,还未来及反应,数支羽箭如火石流星,接连从后颈刺穿几名敌军咽喉。
迷蒙的视线稍一停滞,继而抬起,只见前方狼烟处,沈绾身骑烈马,飞奔而来,而她身后,竟现出一线黑潮。
这片黑色如决堤洪流,穿过漫天风沙,以一种极其冷酷而精准的节奏驶来。
哪里来的骑兵?!
乌兰朵错愕了。
这群由远及近的军队由沈绾领着,整肃而来。没有呐喊,没有号角,唯有奔腾时整齐划一的马蹄声,沉重得令人心悸。
“公主,你要的马,我给你送来了!”沈绾纵马飞驰,猎猎冷风扬起她身下衣摆。
这一刻,乌兰朵恍惚觉得,如果这世上真的有救世主,也莫过于此。
不过片刻,她才恍然,原来每位骑兵身下的战马就是沈绾给她送来的东西。
只是她远没有想到,这每一匹竟都是沈绾亲自驯出的汗血马,不仅身手敏捷,就连作战能力也是一流。
再加上整支骑兵训练有素,犹如洪荒巨兽,所过之处,无不人仰马翻、哀嚎齐飞。
不过眨眼间,队伍便如钢铁洪流,迅速击破敌军防线。
“你还好吗?”沈绾趁着间隙跳下马,将乌兰朵护到城中。
“你哪来的军队?”
“意外捡的。”
“什么?”乌兰朵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沈绾没多解释,眼瞅拓摩军尝试反扑,铁骑迅速变换队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乱敌方布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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