邝嵩直来直去的答话方式在霍归眼里有些反常,但也不难理解。他与这位侯府的二公子也曾打过照面的。
身子从小羸弱不假,可要说是娘胎里带着病根,倒不算真了。药也对症开过几副,喝下去总是石沉大海,病症仍是没有什么起色。
府上主母严苛却不清慧,霍归身为医者本该替病人说上几句,可几次暗示都没有下文,便也只好作罢。毕竟没得心思和府上的大夫抢生意,更是没必要硬淌这深宅大院的浑水。
霍归朝邝嵩低了低头,微微躬身,算是行礼。
几人走向医馆内院的途中,禾谨妤时不时同霍归四目相对,却面露难色,二人均不知该如何将邝嵩与两个丫鬟一块儿支走。
正愁着,只听廊下有个翻晒草药的伙计忽然惊叫,“师兄?师兄你来了!你竟然能找到我!呜呜……”说着说着竟呜咽着哭起来。
邝嵩朝哭声方向望过去,这不正是他想找的华青吗!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你怎么在这儿?你这小子倒有本事!我还一直担心你会性命难保,结果你自己竟然找到工作了!真是厉害……但,但是说吧……你这时候也总归是个大男人,对吧?快别再哭了,这都让人瞧着笑话呢!”
邝嵩双臂绷直,举得高高的悬在空中,腰身被华青紧紧抱住,动弹不得。
他的眼眸时不时朝禾谨妤的脸上瞟,本想立即推开华青,却又有一些私心,想趁机看看禾谨妤究竟是不是对他一点心思也没有……
就算华青现在真的是个男人,可禾谨妤是知道他与华青往日的私交情分的,邝嵩不信,她就当真能一点也不介意。
霍归眼中带着疑惑也看向何禾谨妤,仿佛再在说,这是闹得哪一出……他想催着禾谨妤赶快说上两句。
春桃秋桃得到禾谨妤的授意,各自默默退后几步,忙着四处查探是否有谁的眼线混在医馆里。
“师兄,你怎么一点也不关心我!我都被赶到这里晒这些破玩意儿了,整日干粗活,你也不安慰我几句!难不成你根本不想见到我?”
华青仍然止不住哭声,不停地埋怨。
禾谨妤不愿直视面前这两个男子装扮的人紧紧抱在一起,只好同霍归借了一间安静的柴房,随他们在里头如何叙旧,如何抱头痛哭,只要能让她眼不见心不烦便好。
邝嵩心中不愿,但他确实有事要私下同华青说,本是不必瞒着禾谨妤的,但这神医的身份有待确认,只能任由华青将他拉进柴房里面说话。
这恰好也给了禾谨妤同霍归单独说话的机会。
她跟着霍归去了这间医馆的暗道,暗道另一头通着地下的密室,密室很小,里面藏的都是霍归毕生的心血。
不仅是炼制护命丹的唯一地点,还藏有霍家祖传的一种独门毒药与解药的秘方。
禾谨妤过去听母亲白氏提起过,但这个密室却是她头一回进来,师父过去没同她提过,今日这场景,倒让她内心添了不少担忧,总觉得有大事要发生。
“师父,为何今日带我来这里?那华青又怎么会忽然跑到您的医馆当伙计呢?”
“你认识他?”
“徒儿在侯府里见过那人几面,并不相熟。”
“他这个人,身体不同于凡夫俗子……脉象极其怪异,虚实难定。你可知是何故?”
“徒儿不是特别明白……”禾谨妤低着头不敢看霍归。
“那为何你的夫婿会同他相识?据师父所知,他俩身份悬殊,本不该有这般交情。”
禾谨妤微微叹气,答道,“不瞒师父,我这官人同华青……是从同一个地方阴差阳错到这来的。师父可有听说过穿越?就是,嗯……从别的地方来到这儿的人。”
她很怕霍归觉着自己是在同他说笑,但那不正经的邝嵩就是这样跟她描述的。
霍归手上摆弄着秘方书籍,听到穿越二字,才微微抬眼瞧她,说道,“听着倒有些像转生。”
“那师父可知该如何做,才能让他们恢复成原来的模样?或者是说……把这个身子过去的主人召唤回来。”
“师父也只是听过这种说法,并未亲眼见过,怎会有确定的法子呢?”见禾谨妤满眼失落,霍归拍了两下她的肩膀,继续说道,“不过若是非要扭转,倒可以破釜沉舟,重现转生之日的经过,说不准倒是歪打正着,怎么来的又怎么回去了……”
禾谨妤蹙眉问道,“可若是被车撞……才来的,也能重新再被车撞一回吗?要是被撞死,又该如何是好……”
霍归神色一顿,表情严肃,嘱咐她,“若无万全的把握,万万不可轻易用此法子,如此危险之举,后果实在难料,莫要冲动行事。”
“徒弟明白……可要真是别无他法,也只能……”禾谨妤似是还在琢磨霍归说的法子。
“师父的话你可要听到心里头去才好,闹出人没命来,护命丹可成不了你的免死金牌……刚刚师父浑说的法子,就算有两分可行,也是有许多事要格外留意,你千万不能……”
禾谨妤几乎不曾见过霍归如此谨慎严肃,顿觉自己实不该被邝嵩他们二人所影响,脑子里净想些不正途的诡异之事。
她瞪圆了眼,认真向霍归保证道,“师父放心,徒弟绝不会轻举妄动,一定慎之又慎!”见霍归稍稍松了口气,她才继续问道,“师父是察觉华青脉象诡异才准他留在医馆做事?”
霍归手掌反复摩挲着那本秘籍,嘴角微微抽动,轻摇了摇头,“这小子也是有趣得紧,在医馆门口生生坐了一整夜,怎么赶也赶不走。嘴上一直嚷着自己失忆了,非要找我寻求应对之法。我本是不理,可他硬是嚷得天都亮了,逼得我不得不开门放他进来,这小子眼见着有可趁之机,追着我说工钱随便给,没有也无所谓,反正好说歹说就是一定要在我这医馆里头当伙计。说的自己极其可怜,说什么哪里也不知道,什么人也不认识……死也要死在医馆里。”
禾谨妤笑道,“这倒像他能干出来的事儿,想睡是不知道从哪打听到师父你法子颇多,定能救他们于水火吧……华青平日里性格桀骜,做事冲动容易失控。若师傅真要留他可要稍微盯着些,莫要将您精心打理的医馆毁于一旦才好。”
“当然,师父心中有数。仁草堂重新开门接诊,杂事本就会多些,还有这许多病人要诊治,多他一个伙计能做不少事。也就派些抓药熬药晒药的活儿,不妨事。”
“嗯。”禾谨妤小声应道,却是眉头紧锁,心事重重的样子。
霍归放下秘籍,盯着她瞧,“怎么?还有事要问?但说无妨。你……成亲那日的书信,我看了。护命丹药引难寻,不到万不得已,莫要轻易使用在旁人身上,我本是想交于你母亲护身所用,后才得知她竟全部留给了你,我知她用心良苦,却不得不嘱咐你两句你母亲是经历过生产之人,可你年纪尚轻,还未有身孕,用药要更慎才……至于你信中所提到的隐患,师父只能说它大抵只对女子身体孕育后代方面有损,其余皆无事碍。”
“您真要同母亲一块儿离开京城吗?那这个医馆怎么办?”禾谨妤盯着霍归手里的秘籍,生怕他下一瞬就交于她手里,她可真的不想要,“母亲曾同我讲你们约好要云游四海,那今日怎又……难不成您与母亲的计划有变,母亲那头不会又出什么事了吧?”
霍归将秘籍重新锁于箱子之中,语气沉重道,“你可莫要自己吓自己。在你母亲重获自由之前,师父绝不会让她的名声有一丝一毫受损。若真能如她所愿,顺利拿到和离书,离开禾府,从头开始,我定将她的性命看得比自己的命还要重要。你母亲这一生活得不畅快,她最放心不下的人便是徒弟你了。你这丫头出嫁侯府可还顺利?还有什么需要师父能替你的准备的吗?”
“若母亲今生得以顺遂,便是徒弟所愿。”
“你们母女俩真是……叫师父说你们什么好呢。”
禾谨妤苦笑,心中仍有许多话想说与霍归听,可细细琢磨后,反而觉着还是算了。
霍归知道此时她心中定还有一万个不放心,可世事难料,任他此刻再说无数句话也难以消解禾谨妤心中的担忧。
“师父不是想为难你,但还是要多问一句,这医馆你可愿暂且照看一阵子?待我同你母亲远游归来,若你真的无心经营,到时再交还给师父可好?”
“徒儿此生无心经营医馆,也不想参与权谋争斗,利益纠葛。若能每日待在侯府内院里练字饮酒,便是今生最大的幸事了。”
“你这丫头……”
霍归见她心意已决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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