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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新琴旧剑

她这些年走过许多地方,见过许多人,看过许多风景,她是个没有感情的人,许多东西纵然初见时有几分惊艳,大多看过一眼也就丢到脑后了,然而唯独月儿说过的话,每一句都深深印在脑海中。

那些个只有在月儿膝上才能得片刻安眠的夜晚,她听着月儿一遍一遍叙说家中旧日的盛况。

她知道月儿父亲本是一朝重臣,家有七进宅院,良田千顷。

她知道月儿她是父母的掌上明珠,自小就有无数奴仆伺候,连兄长都让她三分。

她知道月儿有一竹马郎君,是皇子贵胄,天资聪颖,自小倾心于她。

她羡慕月儿。

月儿十二岁时对她说:“天底下只有公子这样的人才配当我的夫君。”

她一时心惊,为人奴仆,供人驱使,怎可生出僭越之心。

但转念一想,或许只有公子这样好模样、好修养的儿郎,才能配得上天上的月亮。

月儿一直被当做细作培养,十三岁那年被派往上京,于如意坊潜伏。

那是个宁静的初夏早晨,耳边飘荡着清脆的鸟鸣。

月儿披了一身粉蓝轻纱,明眸皓齿,明艳动人,已然可以窥见几分日后倾城之姿。

临别时,月儿说说:“总有一天,我要让全上京城的焰火为我燃起。”

她知道她做得到的。

晨风温柔地吹着,轻纱长长的尾巴在她手边飘扬,挠在她手心里痒痒的,她几次想要伸手,又怕被笑孩子气,所以始终没动手。

冥冥之中,她仿佛知道,她们就要永别了。

后来,月儿真的做到了。

上京城的品花大赛,月儿一袭红衣,艳惊四座,拔得头筹。

那一晚,全上京城的人都跑来看如意坊的花魁。

许多彩绘灯笼悬挂在高大的木头架子上,将黑夜照得如同白昼一样,彩带旗子在夜风中飘扬,“嗵嗵”的爆竹声不绝于耳,数不清的烟花绽放在天际。

远处的高台上,灯火通明,丝弦阵阵,月儿满头珠翠,妆容明艳,为满座看客献上最后一支惊鸿舞。

她躲在台下一角暗影中,墨色的斗笠盖住头脸,手里拿着一束亲手摘的花,静静地看着那高楼歌台上彩绸飘舞。

她等着谢幕,没想散席后,花车旁侯满了王孙公子,密密麻麻的,仿佛西王母金簪划出的银河。

她看着月儿在众人簇拥之下朝花车款款而来,美人肤如凝脂,媚眼如丝,一缕风带着冷梅香钻入她的鼻腔,她低头笑了,期待着月儿看到角落里的她。

她静静地站在暗影之下,期待月儿眼中的惊喜;她在喧嚣熙攘的人群中心,语笑嫣然。

满街绫罗绸缎的身影,阻却了她们视线的交汇。

夜渐渐地深了,她站在如意坊楼下,默默看着楼上窗户上那成双的影子。

从深夜等到清晨,月亮不见了,日头跑了出来,阳光刺得眼睛发疼,手里花朵终究慢慢萎落了。

她转头扔了花,趁时辰尚早,赶到花市上买了束新的。

……

如同曾经无数遍一样,凝香捏起手中的丝帕,向她缓缓走去。

月儿仿佛有感知一般,忽地朝她回头看来,未曾精描细绘的脸庞,看起来有几分陌生。

铭刻在骨血里的容颜,不过数月,竟也变得疏离陌生。

又或许是她太迟钝了,其实她们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形同陌路,是她忽略了蛛丝马迹。

月儿伸手接过丝帕,动作没有丝毫迟疑,“一一,你长胖了。”

在刚进裕安王府的那半个月,凝香曾无数次幻想过她们的重逢,到底没曾想到会是这样清淡的一句话。

“一一,你长胖了。”

听起来她们只是很久没有见面了,没有背叛,没有出卖,没有离弃,只有无声淌过的时间。

她听见自己平静的声音,“心情好难免吃得多。”

“一一,你恋爱了。”

凝香冷笑着点头。她是不是还得谢她?

萧瑾向伙计拿好了房牌,回首见凝香无言地看着一名赤衣女子,神情有些微妙。

繁炽率先上了楼,萧瑾则朝着凝香走去。

视线顺带着往那赤衣女子身上瞄,那女子肤色皓白如玉,生就一双妩媚动人的狐狸眼,眼下有一点鲜红的朱砂痣,摄人心魂,嘴唇薄而上翘,生而含笑——面容与永穆有六七分相似。

他微微眯起眼睛,心中猛然涌现出一个名字——月儿。

这便是凝香口中的月儿、如意坊的花魁!怪不得凝香待永穆如此热心。

“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萧瑾勾住了凝香的肩膀,贴着她的耳朵道,“上楼吧。”

男子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耳边,凝香愣了一下,没有挥开他的手,任由他环着自己,姿态亲昵地朝楼梯走去。

估计这会儿看在旁人眼里,他俩不是绑匪与人质,而是一对爱侣。

脚下的楼梯“咯吱咯吱”地响,到了楼梯转角处的位置,她斜斜地看向萧瑾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语气森冷,“手。”

萧瑾“啧”了一声,戏谑道:“利用完就扔啊!”

凝香垂眸,他及时救了她,避免了更深的尴尬,她确实该谢他。

她忍住没有伸手去打萧瑾的手,哪里料到这厮忒不要脸,蹬鼻子上脸,以为她当真对他心怀感激,一把将她按在墙上,熟稔地捏住她的脸颊。

男子声线故作暧昧,“这客栈后头有澡堂子,晚上一起?”

凝香提起腿就要给他来一脚,忽然瞥见楼下一赤色向上走来,迅速抬起头,双手捧着萧瑾的下颌,朝着他的嘴唇重重地亲了一口。

萧瑾从来不让人亲自己的唇,冷不防被她“吧唧”亲了一口,一张俊脸当即黑了一半,下意识抬起衣袖,擦也不是,不擦也不是。

细碎脚步声传来,冷梅的香气飘近又飘远,萧瑾和凝香恶狠狠盯着彼此,都没回头。

两人大眼瞪小眼,瞪了半天,凝香这回没绷住,先一步撇开视线,“好啊。”

*

夜幕降临,天上映着点点星辰,几只乌漆嘛黑的鸟儿在窗外树上不停地号,吵得人脑仁发疼。

青色睡帐内,繁炽脚踝抹了药,裹着被子沉沉地睡着。

萧瑾躺在铺在地上的草席上,一条腿微曲着,一只手懒懒散散地撑着脑袋,盯着靠在门边假寐的凝香看了半天,这女人终于舍得睁开眼睛看他一眼了。

凝香凉凉的目光扫过,视线一交织,萧瑾心领神会。

走嘞!下楼吃饭去!

萧瑾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跃起来,凝香看傻子似地睨了他一眼,转身推开了门。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没想刚到楼梯口,凝香忽然来了句:“你先下去。”

萧瑾一回身,只见女子脊背挺得笔直,往上一层走去。

*

窗户留着条缝,昏暗的房间里,矮几上一盏油灯忽明忽暗。

靳月跪坐在坐垫上,拿着件半旧不新的衣服缝补,微光洒在脸上,显得眉目柔和,有些岁月静好的样子。

屋外头刮着大风,呜呜鬼咽声不绝于耳,灌进屋子里,几乎要将油灯吹灭。

周玄起身要去关窗。

“砰”的一声,房门被人从外头猛地推开,闯入的女子从头到脚一身黑,身形颀长,双手在胸前抱着一把长刀,眉眼含霜,看起来气势汹汹,来者不善。

“你这人怎么这么没礼貌!”

凝香眼睛一眯,手顺势握在刀柄上,靳月向那白衣书生使了个眼色,“阿玄,你先出去。”

周玄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听话地往外走去,走到一半又若想起什么似的,朝凝香狠狠一瞪眼睛,警告她不许乱来。

伤害月儿?她怎么舍得呢?她连一根头发丝都舍不得伤了她。

凝香冷冷地笑,屋门从身后缓缓合上,她顺势双手抱刀,学着萧瑾的样子,斜靠在门上。

“不是要当皇妃吗?怎么呆在这个地方?他能让你当皇妃?”

月儿的注意力回到手中针线活,“一一,你变了。”

对,胖了。

凝香的目光落在月儿手中的针线上,“月儿,你也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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