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枝春/怀愫
老太太说管,就当真不再过问。
朝华的日子一下子安闲起来。
暂时不能出门,也不用她来管家,连祖母那里都不必她们姐妹日日去请安。习惯了每日早起问药、看帐、习针,一时间竟不知该干些什么。
干脆先将屋子收拾出来。
簌爽斋内外还都是过年的陈设,朝华看过一遍就吩咐甘棠:“把里里外外都成芽绿宫粉梅花给予的,帐子用荷色,摆设就留下珊瑚盆景,不要屏风,把纱槅里的雪景图换成西湖春晓。
她话音一落,屋里甘棠芸苓齐齐动作起来,没一会儿就从库房把引枕、坐褥、绣帷、地毯都找了出来。
一盅热茶还没品过半,屋里就换过了陈设。
绿色铺开,只留红珊瑚盆景和帐上挂的大红八宝荷包做年景点缀,一派初春意趣。
跟着又找出笔墨、棋盘、琴书,铺设在房中四处。
芸苓还从箱子里翻出一个用包袱皮包着的针线箩儿,里头全是朝华做了一半的荷包,红的是年前做的,绿的是夏天起的针。
有的刚起了针,有的才描出花样子就没功夫再做,就这么一直放着。
一屋子丫头干脆一人分了一个,一上午的功夫,几个荷包袋全做了出来。
令舒来串门时,就见簌爽斋里外都换了铺陈,三姐姐靠在明窗边在给绣花荷包袋收口,她身前炕桌上的绣箩里还放着三四只已经做完的。
令舒瞪圆了眼看:“你……你怎么做起这些来了?
朝华不是不会,是没功夫用在这上头。
容家的女孩能写一笔好字的多,能做一手好针线的少,容老太太自己年轻时都不爱在针线上下功夫,也不计较家里的女孩们做的好不好。
令舒知道三姐姐自来少做这些,如今都已经闲到把针线拿出来了,她凑过去瞧了一眼,忍俊不禁:“这怎么是荷花的?不会是去年的罢?
朝华收完这针,才抬头:“甘棠,上茶,让厨房送些新鲜点心来。
令舒啧啧出声:“三姐姐这可算是过上闺阁日子了。
朝华听她打趣,并不生气:“我慢慢来罢。一面说一面给令舒倒了杯梨汁饮,问她,“你今儿怎么得空过来?大伯母那里忙完了
?”
令舒每天跟着大伯母管家,管完家还得料理自己的嫁妆,理完嫁妆的事,还要跟着这边的嬷嬷学规矩。
她还以为朝华回来了,也要一同学,谁知大伯母对她和令惜说:“放你们三姐姐的假,叫她舒服几日。”
令舒拿出张单子:“你看,这是今天嬷嬷们教的。”
单子上列了一长串的日子。
“宫里逢到忌辰日,女官宫眷都不准戴红花,只许穿素色衣裳,内廷当差更不许穿红,玉佩荷包上也不许结花穗。”
这嬷嬷是大姐姐派来的,怕她们在外交际时犯了忌讳,特意派来指点,还把能穿的颜色列了出来。
“还有怎么行礼怎么请安,南北不同处都要重新学。”有些北省人的忌讳还真是她从小就没听过的。
甘棠送上奶卷子蜜三刀,令舒咬了口奶卷道:“我不如写封信,让四呆子以后光在南边当官罢。”
因不想学北边的规矩,就让未来丈夫只谋南边的官,从根子上解决这个问题。
朝华一口梨汁差点咳出来:“超过四品的官员每三年上京述职一次,要不你在信里添一句,请他万万不要升上四品?”
从此楚四能当的最大的官儿,就是从四品。
令舒明明知道朝华在说笑,竟重重点头:“有道理,差点儿就把这个给忘了。”
两姐妹笑作一团,令舒拢了拢笑散的鬓发,对朝华道:“正月十三,全家要去灵光寺点顺星,我……”
她倏地不好意思起来,红着面颊道:“大伯母说,楚四也去。”
朝华笑盈盈看着她:“成啊,到时你们俩要见面要说话,只管打我的幌子。”去岁令舒帮她跟沈聿在石舫中见面时,她就答应过会还这份人情。
石舫中人已经散了,人情还得还。
令舒嘴角一抿,又笑又嗔:“说不准那呆子就来请个安。”
双方都已经订了婚,楚四呆子来拜年也是恭恭敬敬,她明明就在上房,他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令舒往日再俏皮些,也是十五六的女孩儿,未婚夫这个死样子,她又气又急,再一这个呆子是个真呆子,那可怎么办?
心事转了一轮,令舒挨到朝华身边,轻轻说:“太平观那儿,我已经把东西送去了。”
朝华手上翻着荷包的串珠穗子依旧是言和气定的模样:“下回你再送东西就告诉她过些日子我会请大伯母替她作主的。”
令舒良久无言好半晌才叹道:“我原来服你如今也还是服你。”
……
正月十三那天靠近宫城的这一片功勋府前马车仪仗络绎不绝都是出门去佛寺点顺星的。
容老夫人与楚氏坐在前车朝华领头带着妹妹们坐在后车令惜问:“我听徐妈妈说家中供灯烛都供了好几代了。”
容家上几代皆在京中年年都给灵光寺供奉香烛后来远离京城但老宅还在供奉不停。
眼看路程还长朝华打开食盒给妹妹们一人拿了一颗玫瑰糖:“是供了许多代。”与容家一样供了几代的已然少有了。
有的是举家获罪有的则是降袭之后败落了再添不起一年数百两的灯油。
令惜含着糖
“什么看打鬼那是观傩!”令舒捏捏妹妹的面颊“是人穿着衣裳戴着面具扮鬼大家撒米撒豆除邪秽。”
原来是个正经节庆圣人还会派散佚大臣主持越到后来越像是市集庙会上的乐子。
令惜似懂非懂:“那不就是跳大神的?”
上回大姐姐请宴就因她年小没带她去这回令舒搂住她道:“咱们都没看过求一求祖母也叫咱们长长见识去。”
容五容六骑着马跟在外面一时跑在前一时跑在后就看祖母姐妹们需要什么他们骑着马就能办来。
听见车中说观公傩容六趁着前面停车从外头掀起车帘子:“市集上吃的玩的都有意思祖母要是不许你们去我去给你们买。”
令舒一巴掌把弟弟拍出去了令惜窝在姐姐怀里笑出声来。
到了灵光寺寺前还未进山门就听见前面热热闹闹挤满了人。
容老夫人偏居余杭几十年了还当灵光寺是处贵人们来的僻静寺院看眼前光景跟余杭的三天竺也不差什么一时颇有些感慨:“几十年未来变得这样多。”
容家几代供奉灵光寺的住持便派了首座弟子空观出来迎接空观一见容老夫人便双手合什施了一礼。
容老夫人笑道:“空观小师父,咱们得有三十多年不见了。”
当年空观还是个小沙弥,这会儿已经是个气派的大和尚,只看寺前这一派热闹,就知灵光寺十分会经营。
想到容家也是世代降袭,还能在朝中有一席之地愈加感慨世事变幻。
空观面上笑意团团,单手执着礼不曾放下:“容施主经年不见,还是老当益壮。”
容老夫人摆摆手:“老来健如春寒秋后热,如今连风也不敢多吹了。”
空观寒喧着将容家一行人领到寺内,先带他们去了后寺禅房稍做修整,跟着才去正殿烧香,拜过菩萨才去寺中供奉容家牌位的偏殿。
殿内燃灯而照,烛火燑燑。
空观道:“到黄昏之后,请以纸蘸油,点上一百零八盏灯,再焚香祭祀,三日之后会由沙弥将灯散出去。”
散灯花,散小人,从此阖家康顺。
这会儿时辰还早,灵光寺预备下了点心清茶,中午晚间还有素斋菜。
“施主们可去前殿听经,或是到寺前去观傩,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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