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上，曾媓当众宣布问起：“昔日，朕派多名亲信去查过杜威是否有严刑逼供、残害忠良一说，为何众卿家不曾对朕坦言杜威恶行？”

群臣面面相觑，唯钱三通上前：“大臣受杜威淫威，自身难以自保，不敢多言。”

曾媓大笑：“那如今奸佞已除，政局已清，社稷当稳。”

大臣争相称颂。

钱三通后被提拔至宰相。

杜威死后，余下亲信按罪名一一受惩，包括黔州官府中包庇杜家的人。侯惇检举杜家有功，功过相抵，贬为庶民，携一家老小回老家江州。侯惇的儿媳岑依依随侯惇一行人，将夫君的尸身从黔州送回江州安葬。

和音自岑依依入京后，一直关注着她。岑依依离京前，和音装作偶遇，同她道别。

“依依，我听说杜家伏法，那你往后有何打算？”

“我会送夫回乡安葬。之后，许是重操旧业，卖茶为生。我也就这点嗜好。”

和音在赵月华身边这几年，陆陆续续捐过不少钱给寺庙、给学堂，还存下些银两。她特意将银两换成流通的铜钱，带上积蓄，趁此时递给岑依依。

“重新开始，最好有些积蓄傍身。我在京师见过阿姐，还要待上很久，手上宽裕，你不妨先拿些银子去。以后，若有幸再见，请依依你赏我一杯茶喝。”

装着铜钱的香囊比一般的香囊大些，并且鼓鼓的，岑依依只需扫一眼，就知这分量足够一户寻常人家一年的花销。

岑依依抬手压下香囊，摇头拒绝，和音本想再劝，岑依依突然靠近和音，压着嗓子小声道：“阿音，这是我递话给我阿翁的酬劳，还是你同情我遭遇的施舍，或是二者兼而有之。”

和音动作一顿，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顷刻即逝，却逃不过紧紧盯着和音的岑依依的眼。

“阿音，无论你接近我是否有其他目的，我都信你实属好意，谢你有怜我之心。你救过我一条命，我已经无以为报，不愿再拿你的钱财。还请你成全我这不多的心气。”

和音收回香囊，移开话题：“山水有相逢，你我有缘再会。”

岑依依神色从容道：“他日再相逢，欠你的茶一定奉上。”

树树皆秋色时，和音送走了岑依依。

赵月华自杜昌铭死后，总算歇了口气，却不想瑾儿在八岁生辰时突然问她：“阿娘，我为何不能上童子科？”

“瑾儿，你从哪知有童子科一说？”赵月华瞬间停下动作，不顾一旁的玥儿唤她，神情复杂地看向瑾儿。

“行安学崔大学士的诗时，我就在一旁陪他。曾将军提起过崔大学士不过七岁便考童子科，为国效忠。他解释童子科是何物。不过是九经，再加上《孝经》、《论语》两部，背诵其中十篇即可入仕，于我而言易如反掌。可阿娘，你从未提过童子科，就连夏典军也不肯同我多说这个。”

瑾儿眉眼柔和，稍稍抬眸看了赵月华一眼，语气毫无波澜递说。

“瑾儿，若是做官，你需常待宫中，你不想和阿娘、玥儿常待一处吗？”赵月华不敢同瑾儿对视，眼睛瞥向一旁，避开瑾儿的目光，闷闷地说。

玥儿本能感觉屋内氛围不似先前轻松，拉着赵月华的袖子，眨巴着眼睛，看着瑾儿。

“阿娘有事常常出府，玥儿有朋友陪她玩……”瑾儿眼底闪过一丝黯淡，不由沉默。当赵月华作势看向瑾儿时，瑾儿定了定神，接着说起，“我想做官。做官后，我还可以学着保护阿娘，保护玥儿。”

“瑾儿，阿娘不愿你这么小想这么多，明明该是我保护你们。从前，你说学武保护阿娘，阿娘并未阻拦，只是想让你有一身武艺，在任何时候可以自保。”赵月华心忽地痛了起来，疼得她眉头紧蹙。

“阿娘，不止是这些。我武术造诣不如玥儿，唯有诗书抚慰我心。这是阿耶留给我的诗集，多是崔大学士的诗篇。崔大学士门生三千，多有凌云志，顶天立地。听说阿耶也曾受过崔大学士的教诲。做官可以待在崇文馆，也就可以待在崔大学士左右。我想拜入他的门下。”

当瑾儿久违地在赵月华面前谈起他的阿耶，当瑾儿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起要入宫后，赵月华叹了口气，露出无奈的笑容，同意了瑾儿的想法：“好。既然瑾儿已经确定心意，阿娘不再阻拦。阿娘，明年送你去考童子科，好吗？”

瑾儿眼里跳跃着光芒，扑在赵月华怀里，声音变得轻快起来：“多谢阿娘！”

“瑾儿，你要记住，无论何时何地，你都有反悔的机会。只要你不想呆在宫里，阿娘便亲自去接你回家。”

瑾儿难得一笑，玥儿的心从紧张转为欢喜，她不知道做官进宫意味着什么，她尚不懂失去的前兆，只知道她的阿兄同阿娘都笑了，便拉着瑾儿一同欣赏生辰礼。

赵月华看着她的两个孩子，仍旧忍不住心慌意乱，她希望自己做对了，却担忧于无法真正确认她是否做对了。

天启六年春，瑾儿如愿以偿，考童子科，一鸣惊人、出类拔萃，人人都说：“安阳公主府家出了一位神童，将来大有所为。”

曾媓听说瑾儿这个外孙有慧根，甚是喜爱，起了留他在身边的想法，想让瑾儿入弘文馆随侍。赵月华亲自劝说曾媓：“承蒙阿娘厚爱，瑾儿只对诗文有些兴趣，并无大才，担不起阿娘的器重。他倒常常提起崔大学士的诗，说对崔大学士仰慕已久，想入崇文馆一窥崔公风采。拂了阿娘好意，儿替瑾儿告罪。”

“罢了，崔天佑博古通今、巧于辞令，瑾儿喜欢他的诗，仰慕于他无可厚非。不过，崔天佑究竟还要收多少门生，这满朝文武怕还有三分之一的人都手过他点拨。”

赵月华说：“所有读书子弟，都该是阿娘的门生才是。”

曾媓没有看赵月华，神色寂寞：“朕到底是老了。但愿如此。宋卿若在，这便好了。”

“儿还想替瑾儿求个恩典。瑾儿生父罪孽深重，得阿娘怜惜，才保留其生父之名。现瑾儿既入宫，更该事事谨慎，求阿娘赐瑾儿“曾”姓，让他不至于忘了阿娘仁德。”

“你有心，此举便算了。我相信你教的孩子定懂你爱他之心，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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