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了一日回来,袁翊依旧是书院最早到岗的讲师。
按照院里的安排,今天杨从恩只有一堂课,安排在下午,在甲字堂讲授,也就是说他老人家大概率要过了中午才会来书院。
袁翊以一个散漫的姿态坐在窗边,翻开前日看到一半的书卷,目光才粗略扫过了两列行文,门外晨光忽然暗了下来。
抬眼看去,是院中的一位司业,汪友龄。
汪友龄师从前宰相谢珵,且不论文章写得怎样、学问究竟多深,光凭这层关系,他在书院里的地位就不一般。
袁翊不动声色地挺直脊背,右手还压在书卷边轴上,眼中仿若古井无波,看着这位比自己年长二十岁有余的汪司业大步迈进屋内,将三页写得密密麻麻的稿纸拍到对面桌案上,发出震天响。
“好个品行低劣的小子,竟敢明目张胆地抄袭我的学生!简直狂妄至极!”汪友龄一手撑着后腰,一手压着稿纸,冲无人的座椅愤然怒骂。
袁翊扫了一眼纸上的墨痕,只能看见寥寥几个字句,行文略眼熟,字迹很陌生。
再抬眼打量汪友龄的神情,有些浮夸,表演痕迹过重。
于是他缓缓收回视线,决定装聋作哑。
汪友龄的余光扫向对面的年轻人,等了半天,袁翊非但不接茬,甚至没打算起身与他问好。
作戏最怕的就是没人接戏,这让他方才情绪饱满的表现显得很滑稽。
汪友龄在心底暗骂:不知礼数的后生!
“袁翊,这个戊字堂的庾明舒是你学生?”
“是。”袁翊头也不抬,“怎么了?”
汪友龄被他这淡漠的态度激出一股无名火。
一个连进士功名都没有的毛头小子,仗着人情才混进书院做个讲师,也敢对前辈拿乔?
“我听说你这学生才入学没多久,就在学堂里出尽了风头!每旬榜上七篇文章,有六篇出自他笔下,可有此事?”
这话光看文字好像在吹捧庾明舒,语气却有些阴阳怪气。
袁翊翻动书卷的动作停顿了片刻,谨慎地应了句:“她的确颇有文采。”
汪友龄把手里的稿纸往他面前甩去,“看看,这是甲字堂谢怀谨上个月交上来的文章,眼熟吗?”
这一幕仿佛似曾相识。
袁翊瞥了一眼纸上行文,就把稿纸叠起来扫到了旁边。
“你是想说,庾明舒抄了谢三郎的文章?”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
袁翊看向他道:“证据呢?”
汪友龄夺回稿纸,在他眼前狠狠抖了抖,“这就是证据!那庾二郎的文章至今还贴在戊字堂的讲桌前面,铁证如山啊!”
“我站在堂前一字一句地比对,这庾明舒好大的胆子,竟是一个字都没改动,就把他人文章占为己有。如此恶劣之行径,如此卑劣之品格,此子断不可在长安书院!”
汪友龄激奋的叱骂,只换来一句否认。
“她不可能抄袭。”
袁翊很笃定,因为庾明舒的文章措辞有着独特的风格,从她第一次来书院写的那篇文章就可以窥见端倪。
人对事的见解可能相同,行文的思路或许相似,用字措辞的癖好却很难偶合,一般人甚至不会注意到这个细节。
“那这是什么?”汪友龄两指敲打稿纸,脆弱的纸张被敲得噼啪响,“是谢三郎未卜先知,一个月前便抄了她近日的文章不成?”
袁翊定定看着他问:“你确定这是谢怀谨一个月前交上来的?”
汪友龄觉察出他眼底的怀疑,隐隐有些心虚,却强作镇定:“我堂堂司业,还能捏造罪证污蔑一个素不相识的学生?”
“我没有这么说。”袁翊不卑不亢道,“袁某只是觉得,此事荒谬,疑点颇多。”
汪友龄拂袖背身,高声道:“我与你这小辈没什么可说的!快请杨公过来!”
…
正午时分,长安城里下了一场雨。
景鸿提一手撑伞,一手提着三屉包子赶回书院,夏满则是把后排两张桌子清干净并在一起,方便庾明舒和贺徵他们吃午饭。
屋里屋外的同学叽叽喳喳地聊着闲天儿,话题无外乎是围绕谢安生的绯闻展开。
时不时有人挤过来问两位在现场的观众,有没有看到什么香艳画面?谢安生怀里的姑娘有多好看?都被贺徵无情地赶走了。
庾明舒最担心的就是那两个姑娘,看起来年龄都不大,可能比她还小,身子骨瘦的不盈一握,迫不得已入了这种行当,生存已是十分艰难,如果再遭到谢家报复,只怕她们要活不下去了。
她放低声音问:“那两个妹妹怎样了?”
“已经送出城了。”
庾明舒安下心来。
贺徵这么说,便是已经做好善后工作。
门口传来一声巨响,原是张峻狠踹了一脚门板,趾高气昂地从外边进来,朝后排投去一个幸灾乐祸的眼神。
杜知崖见势不妙,随时准备去经师院告状,前脚刚迈出去,就被人拎着后领子扔了回来。
张峻冲他后脑勺糊了一巴掌,颐指气使道:“去,把榜上庾二郎的文章都揭下来!一张不留!”
杜知崖惶恐道:“这,这怎么行?那可是杨先生评选出来,袁先生让张贴的……”
“让你揭你就揭,哪儿这么多话!”张峻骂道,“仔细点别撕坏了,这可都是罪证。”
罪证?什么罪证?
庾明舒用力咬着包子,在脑子里把自己前一旬写的文章全过了一遍,她好像没写过什么违禁内容吧?
张峻已然大摇大摆来到庾明舒与庾旦身前,平视一圈坐着的三人,盛气凌人道:“庾二郎,杨公命你速去至善堂。”
看他这态度,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庾明舒加快咀嚼速度,啃完手头的包子,不多问,无视张峻脸上夸张的表情,起身就走。
走时顺便撞了一下他的肩膀。
张峻毫无防备,肩膀应是瞬间青了一块,疼得他龇牙咧嘴,冲着离去的背影跳脚。
“你他爹的走路不长眼睛啊!”
庾明舒情绪稳定,头也不回。不仅她没什么反应,就连跟她同桌吃饭的庾旦和贺徵也神色淡淡,倒显得他上蹿下跳的样子十分滑稽。
张峻只觉自己一拳打进了棉花里,有气无处撒。
庾旦奇怪地问:“杨公不用吃饭吗?怎么这时候叫人过去?”
贺徵也觉出几分异样,皱着眉看向张峻:“榜上文章是杨公让你撕的?”
张峻斜睨他一眼,扭头就走。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庾旦摸不清头脑:“他啥意思?”
贺徵不语,神情渐渐肃穆。
张峻回到座位,做作地感慨:“还以为这新来的庾二郎是什么不世出的才俊,原来也是个品性卑劣的小人!”
周围的人听了半天也没听懂他在说什么,便壮着胆子上前打听:“张三兄,究竟发生什么了?”
张峻等的就是此刻。
“庾二郎抄了谢三郎的文章,被汪司业发现了!也不知谢怀谨究竟有多么才华横溢,竟招来这许多鸡鸣狗盗之辈,都想窃其文章、盗其才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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