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过上回的谈话,孟清泠猜测他应不是为当“半师”而来,倒有些好奇原因,便请他去青云堂。
阳光冉冉,春风微拂,小姑娘坐在院中招待他。
裴亦秋先是道歉:“不请自来,还望你见谅。”
孟清泠莞尔:“裴侍讲今日竟如此客气?”
他可不是第一次“不请自来”了。
也确实,他心态变了,对待她就有些小心翼翼,裴亦秋脸颊微热:“早前多有冒犯,也该请你见谅的。”
“您这样说话,我真不习惯,”孟清泠替他倒了一杯茶,“您今日到底有何事?”
裴亦秋并没有喝茶:“上回因误会大殿下,我曾与你提议过,娶你,以此来帮你解决麻烦……今日也是为这件事,我想,我当时其实并不是纯粹想帮你。”
孟清泠愣了下。
不是纯粹,难道是有私心?
她略微坐直了些,但不曾接话。
裴亦秋感觉她变得拘谨了,便微微笑了笑:“你如此聪明,大约已猜到我想说什么,孟三姑娘,我那日说‘娶你’确实是有私心,只是当时我并不知,这阵子反复思量才明白,我对你到底是何感情……只是想当半师吗?不,只是想与你成为最好的对手吗?也不是,我此前种种言行,皆是因为我喜欢你,想亲近你,但因不得其法,对你造成困扰,请你原谅我的迟钝。”
对面的男人始终盯着她的眼睛,没有任何回避,倒是让她无法直视,垂下了眼帘。
她其实早该想到的,但那是目下无尘的裴亦秋,前世与她毫无瓜葛,亦有他自己的姻缘……
见小姑娘一直沉默,裴亦秋道:“我并不是来逼你同意,所以不必为难,我只是想将实情告诉你……如果你并不想当大皇子妃,如果你觉得我不错,那就嫁给我。”
孟清泠的心突地一跳。
她重新抬起眼打量裴亦秋。
长相英俊,家世显赫,才能突出,确实是个好夫婿的人选,她思忖片刻道:“裴侍讲聪颖过人,我猜您也该料到未来储君是谁了,您真没有顾忌吗?”
“当然有,但我相信你,不,相信我们。”他没看错的话,孟清泠应是很了解谢琢,“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凭他们俩的能力,定能携手闯过难关。
她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毕竟天子还没指婚,谢琢又非小人,他们真成亲了,谢琢又能怎么办?
他大抵也只能伤心一阵……
念头闪过,孟清泠脑中忽然冒出他抱着自己,让她负责的情
景。
他为了娶她真是豁出去了如果她嫁给裴亦秋可不是伤心一阵就能平复的她能想象到他的痛苦她脑中甚至又冒出了他犯胃疾时脸色苍白的画面。
孟清泠闭了闭眼睛轻叹口气:“抱歉裴大人我不该问你刚才那个问题因为我不可能嫁给你。”
一丝余地都没有给裴亦秋当然失望问道:“你说得如此绝对可否告知我原因?”
“因为我并不喜欢您。”
她没有拖泥带水。
裴亦秋颔首:“好我明白了。”
他拒绝过太多人当然知道什么叫“强人所难”。
如果她不喜欢那就是不喜欢毫无办法。
他站起身告辞:“不管如何能认识你我很高兴。”
至少他曾经因她生出过美好的憧憬比如一起对弈一起猜谜她仍是他最好的对手……
孟清泠闻言不知怎地鼻尖一酸她也站起身:“多谢您这句评价裴大人
他在将来还是会找到一位各方面都与他契合的姑娘。
声音从身后传来裴亦秋不由苦笑。
更好的姻缘吗?
**他只知道他已经失去了孟清泠这一个原本与他极其般配的佳偶。
此种遗憾不知需要多少时间才可以遗忘。
他忽然回想起那一日在宣若堂瞧见她手腕上红痣时的那个瞬间。
如果那时他是以现在的态度来面对孟清泠那今日的结果会不会跟此刻很不一样?
瞧着这位年轻有为的侍讲面色复杂地离开祁烨问了院内小厮几句而后走到屋内敲敲门框:“泠泠你真拒绝他了?一点都不考虑下?”
孟清泠才发现舅父来了说道:“没什么好考虑的我跟他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男才女貌不才子才女再没有更合适的!”
“……”
“舅父知道你还不想嫁人但那裴公子条件真的不错他如此诚心实意来求亲你至少要考虑下那个大皇子你都给他时间……”祁烨说着一顿“你该不会是为大皇子拒绝裴公子的吧?”
孟清泠没说话。
“你难道已决定当皇子妃?”
“……不是。”
不是那又是为何?
祁烨皱起眉:“泠泠……”
“舅父您让我静一静吧我自己也不知道。”
她有点心烦。
刚才裴亦秋说娶她,她第一时间竟不是想着喜不喜欢裴亦秋,而是想到谢琢。
更可气的是,她也不是喜欢谢琢,她竟是怕他伤心……
他又不是几岁的孩子真的无法承受,她管他伤不伤心呢!
祁烨见她如此,却是有些好笑:“泠泠,你是该静一静,你如此聪明,但在感情上却一直糊里糊涂,舅父不烦你,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孟清泠:“……
她倒在了榻上,抱起软软的迎枕,将脸贴在上面。
似睡非睡,似醒非醒。
枫荷在旁边看着也不知她到底在没在想事情。
裴公子已经求亲失败了,如今只剩大殿下,姑娘难道最终真的会选大殿下吗?
如果是,那可是好事啊,她可是一直支持大殿下的!
正想着,听到孟清泠发出一声叹息。
枫荷俯下身问:“姑娘,要不您说出来,奴婢为您解忧?
“不必。
她既然被夸聪明,哪里会猜不到自己是什么情况:定是谢琢这笨蛋老在她面前晃,仗着前世跟她是夫妻的关系,叫她不自禁心软了……
可她真的要嫁给谢琢吗?
再去当皇子妃,太子妃?
诚然,肯定是比前世要清闲,毕竟谢琢承诺过她,但她也必须为此舍弃掉一些她原本想体验的生活,比如想去何处就去何处的潇洒。
孟清泠抱着迎枕,想了又想,渐渐睡着了。
*******
趁着行刺皇子一案还未查明,许登秘密约了几位官员商谈。
“到底是不是你们干的?如果是,说清楚,我们还能合计合计,补救一番,稍后被逮到可就晚了!
“谁会干这种蠢事?脑袋不要了吗?全家人的性命都不要了?一位官员马上否认。
“但不是你们会是谁?哪个疯了无缘无故要杀大殿下?
“疯子可是干不成这事的,我听说那主谋专门找了一位姑娘假扮谁去约大殿下,但大理寺跟刑部瞒得紧,谁也不知假扮的是谁,这主谋一看就是有勇有谋啊!
“对啊,一位官员用力拍腿,遗憾地道,“要是成了就好了,我们可以‘坐收渔翁之利’,哪里还用像现在这样担心?
许登神色一黯:“今日请诸位来,也是想看看诸位可有良策。
“有良策也来不及了,伯爷,圣上已经召见过钦天监的监正,我猜是要选立储的吉日,如何阻拦?再去刺杀大殿下吗
?他的身边如今可多了锦衣卫了。
谁家脑袋多倒是可以去试试。
许登六神无主,但也心知大势已去。
“真得多亏你家世子爷啊,有位官员阴阳怪气,“若非他,圣上会这么快就做决定吗?
许登微怒:“是我没教好孩子,但林大人,你好像也没出什么力气吧?
外甥得天子看重时,那些官员趋之若鹜,竞相巴结,丑态百出,但也只不过出一张嘴,哪件事不是他那外甥自己解决的,他们顶多就是上书催一催天子立储,夸一夸外甥。
那官员恼火道:“好,好,你还怪起我来了?也罢,以后我们就桥归桥,路归路,往后二殿下就算被立为太子了,我也绝不沾一分光!
其他官员也各有各的心思,这场密会不欢而散。
晚上许登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许夫人也睡不着:“我明儿再去一趟相国寺进香,让菩萨保佑二殿下,也让阿信……
许登一声断喝:“你还提这逆子?要不是他,我们家能落到这个地步?若非圣上念着旧情,若非妹妹是宜妃,他的官帽早就掉了!
许夫人眼睛一红:“阿信是有错,可他被判斩刑了,还要怎么样?我给那两位姑娘家也送了银子,如今只是想在菩萨面前赎罪,让他不必入无间地狱啊!她掩面哭起来。
许登被她哭得心烦意乱,掀起被子下了床。
门一开,冷风灌入,打得他一个激灵,但他的怒气未消,在心里狂骂那个逆子,骂着骂着,忽然想,行刺的事会不会是那个逆子干的?
也只有那个逆子了!
不然谁会冒这么大的风险?只有他,因为他已经是待斩之身!
许登一下面如土色。
如果此事被天子查到,那他们广恩伯府真要完了!
他急得一晚上没睡。
次日,找人将谢绎约出来偷偷见面。
“绎儿,我发现那主谋是谁了。
谢绎轻叹口气:“是表兄。
“啊,你竟已知道?
他一开始当然不知,后来打听到谢琢原来是因为一位姑娘才去赴约。
别人不知那姑娘是谁,他却立刻猜到了,也就猜到了主谋是许信——许信当时为了对付谢琢,专门找了一个会口技,能模仿孟清泠的声音的姑娘。
只是他没想到,许信会刺杀谢琢。
真是个疯子!
害了他们一次不够,还要害两次。
谢绎摇头
道:“我以前真不知表兄是这样的人,舅父,您也不知吗?
许登惭愧:“我要是知道,早就将他送出京城了。
留在这里只会闯祸。
“如今说这些都无济于事,绎儿,你得早做准备啊,万一大理寺跟刑部查到这逆子身上……他们真是跳到黄河都洗不清!
到时谁会相信与他们无关?只会说他们是一伙的,天子也难保住他们!
谢绎倒没有那么惊慌:“听说刺客无法确认身份,故而没有进展,如今更是埋入土地了,以后只剩一具尸骨,更难与表兄牵扯上。
许登皱眉:“罗秉襄跟张大鹤都不是庸才啊!
谢绎道:“可能此次是我们运气好。
运气好还会落入这个境地?许登端起茶喝了几口,忽地道:“绎儿,会不会这是圣上的意思?
“怎么可能!谢绎吃惊,“父皇为何要这么做?
天子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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