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特别的夜晚。
大兴安岭林间的风呼呼地刮着。民宿的屋顶好像在颤抖,风再努努力,就能将它掀翻了似的。这时不要指望这间屋子密不透风,因为风总是有办法钻进来,钻进你的被窝。
曾不野用被子蒙着头,再把被沿都塞到身下压着,整个人就像一个蛹了。好不容易要睡了,偏偏手机又响了,徐远行说:“我说真的,我不爱哭。”
曾不野心烦意乱,说话自然口不择言:“你爱不爱哭我都不喜欢你!”直接地拒绝了他。
但徐远行回她:“你喜不喜欢我,我都不爱哭!!!”
曾不野的火腾地上来,回他:“以后有事群里说。”顺手就把他拉黑了。
曾不野对待人际关系一直这样,一旦她察觉什么事可能会牵引她的情绪,她就会立即斩断。所以她的通讯录基本上快要斩断干净了。
她觉得她距离这个社会越来越远,她不想过多关注谁,也不想被过多关注。跟青川一起玩让她觉得自在,但徐远行很有可能会让她不自在。
有时你太胆怯了。曾焐钦曾说过。
“我只是怕麻烦。爸爸。”曾不野说:“人与人的关系最终都会走向消亡,那么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斩断呢?”
“牛逼。”在她昏昏欲睡的时候,徐远行发现了她拉黑他,并说了句牛逼。徐远行第一次见到这样干脆利落的人,比他想象的还要混蛋无情。徐远行都要被气笑了,把手机一丢,也在呼呼风声中睡去了。
他们是在天亮前集结的。前一晚或许都没睡好,加之这一天起太早,青川的疯子们第一次现出了疲态。小扁豆是在沉睡中被绞盘大嫂穿上衣服抱上车的,那么折腾小丫头都没醒。
曾不野仍旧半死不活的样子,蓬头垢面打着哈欠。出门时跟徐远行打了个照面,对他点点头,绝口不提拉黑他的事。徐远行快走几步追上她,伸出手推了她后脑勺一下。她头向前一点,被路过的赵君澜扶住了。
“你干嘛对野菜姐动粗?这合适吗?咱们青川什么时候欺负女同志了?你现在给我转200块钱我就不谴责你。”赵君澜刚洗完冷水脸,感觉自己像被施了什么魔咒,脸皮很紧,需要借助说话来缓解一下。
“你问问她干什么事儿了?她敢说吗?”徐远行瞪了一眼曾不野。
“我拉黑了他。”曾不野嘴角一扯:“这有什么不敢说的?”
“…”
属实是软硬不吃。徐远行定定看她,她则目光炯炯看回去。这几乎要把她这一天的能量都耗尽了。最后揉揉眼说:“累。”
徐远行决定不跟她计较。他向来宽宏大量,也不能因为他剃头挑子一头热而对人家姑娘怀恨在心。但他心里也不算痛快,总感觉不管怎样,相处了几天,她说拖黑就拖黑,让他挺难受。
多余的话他也不说了,出来玩还是要开心。曾不野生病显然还没好,这一天的路也不见得好走,于是他走上了她的车。
曾不野说她自己能开,他说你能开个屁。曾不野就闭嘴了。车里要冷死了,零下三十五度,车窗上积了一层厚厚的霜,遮挡住一切视线。所有车的发动机都在响,民宿老板见怪不怪,抄着衣袖看一会儿,想找个合适的时间给他们打包透着油的大肉包子。
徐远行问曾不野冷不冷,曾不野如实说冷。徐远行又问她知道自己为什么冷吗?曾不野摇头。徐远行就说:“你心是冰做的。不冷才怪。”
他嬉皮笑脸,但不难看出他说的是真实所想。曾不野对此并不解释,她只是说:这车窗的霜得多久能化啊?
看不清外面的感觉很糟糕,她抱紧肩膀缩在座位里。徐远行就叹口气,说我真是欠你的。下车给她打热水去了。
民宿老板厨房里热气腾腾,他正弯腰从大锅里捡包子。那透油的包子手一碰就抖一下,真是诱人。徐远行忍不住抓一个,一口吃进去半个。包子流油,香死人了。
这一香,想起曾不野昨天晚上吃菌菇酱跟不要命似的,就问老板那菌菇酱的做法。老板一听他问,当即来劲了,眉飞色舞起来:“要说我们大兴安岭的蘑菇,那可真是…”
“要么您直接跟我说怎么做呢?”徐远行打断老板。老板就嘿嘿笑了,说:“那你买蘑菇不?”
“买。”
“那我跟你说说。”
老板开玩笑的,他就是一个人在林区无聊,想找个人逗话。前几年这时候山里基本上不来人,太冷,没人愿意来。整座山里空荡荡的,外地人来了很兴奋,本地人却是要憋死了。所以一般这时候他就去市区找老婆孩子了。但这两年冬天,来这的人多了。他舍不得生意,就一个人带着一个会做饭的厨子留下来。
蘑菇酱是厨子做的。
老板就把徐远行带到正在给他们打包大碴子粥的厨子面前,让他好好跟徐远行说说菌菇酱的做法。徐远行拿出手机录音,准备回去再反刍一下。他上学都没这么认真,这会儿为了有病的野菜姐的食欲倒是奋发图强起来。
他出去的时候一手拎着便携暖水瓶,一手拎着干蘑菇。因为还在跟曾不野生气,决定这蘑菇不送给她了。于是先去了自己的车,把蘑菇放到后备箱,这才来到曾不野车上。
车窗上的霜化了一半,能隐约看到外面的世界了。徐远行给她倒一杯热水,让她先喝了。
老板拎着装好的包子和棒碴粥出来让他们带走路上吃,到了曾不野车边,看着他俩在一个车上,就说:“原来你俩是两口子啊?”
“你们小两口都挺能吃的,这四个包子不一定能够。等我再拿几个去。”
曾不野也不解释,只是对老板说谢谢,还叮嘱老板多拿几个,她比划着说:“这包子我两口一个,至少能吃五个。”
徐远行闻言笑了。曾不野这直接的样子真挺可爱的。这是她最大的优点:她不懂迂回,把任何事都说清楚,绝不吊着任何一个人的胃口。
徐远行挺喜欢她这个劲儿的,也挺奇怪,他消了很多气了。
包子真好吃,就着炒好的小咸菜丝儿,真是人间美味。曾不野没说谎,两三口一个,吃的嘴巴油油的。徐远行在一边给她递纸提醒她擦擦。她顺手接过,抹一把丢到垃圾袋。从某种层面来说,曾不野在徐远行面前已经完全没有了异性的矜持。
“你不吃啊?”她问他。
“怕你不够吃。”徐远行说。
“你刚刚在里面没吃?”
“没吃。”
“没吃你衣领子上有油?你跟我搞什么无私奉献的戏码呢?”曾不野无情戳穿他,但还是拿起一个包子塞进他嘴里,徐远行张口接着,他有点想咬她手指头一口,但他没那个狗胆,怕曾不野弄死他。
最后一点霜融化的以后,他们出发了。
夜晚黑漆漆的,黎明即将来临。
大家都很安静,除了头车在做岗哨看路况,其他人都不说话。433仍旧在JY1前面,今天他很安静,开车也很小心,一直紧紧跟在绞盘大哥车后面。
“433!让你保持车距,没让你贴着我开啊!”绞盘大哥在车台里哇哇叫,这终于打破了一些宁静。大家陆续开始说话。
433可能被绞盘大哥吓到了,踩了脚刹车。这时徐远行犯坏,一脚油门跟上去,433又忙给了脚油门。
433在车台里求饶:“哥哥们,昨天的事我知道错了,你们放过我吧!我是真的要去漠河求婚。”
“你再来一脚。”曾不野眼睛冒光,坐直身体,怂恿徐远行再吓唬433一次。于是徐远行又给了一脚油,433又向前蹿了一下。
俩人对视一眼,就这么笑出了声。
曾不野是真的笑。
她抱着肩膀冷笑,哼哼,你小子也有今天。徐远行是纯粹的做坏事开心。
车停在不冻河观景台,下车的一瞬间曾不野就感受到了大兴安岭的寒冷。林间的风跟草原的风不一样,草原的风是很直接地吹过来,林间的风大概是因为有林木的阻隔,所有有些刁钻。
是起雾了吗?曾不野背对着风,问徐远行。天还没有亮,人的眼睛好像被什么东西遮住,看什么都不太清楚。
“没起雾,可能是你瞎了。”徐远行逗她,接着递给她一个热水袋让她抱着。
曾不野在原地跺脚,每当她呼吸,就有水雾向上,最后被她的头发睫毛拦住,很快就有白白的霜。
远处依稀能看见什么。
好像是一条蜿蜒的的河流,在零下三四十度的极寒气温里,倔强地流淌。如果周围足够安静,就能听见那潺潺的水声。哈拉哈河以其坚韧的生命力在严冬存活着,并以自己的奇景慰藉着世人的双眼。
河面有雾气袅袅笼罩,好像在空中结了个笼盖,天是天,河是河,岸是岸。
此时的一切还是灰蒙蒙、雾蒙蒙的,但那流淌的河水已经足够予人震撼。曾不野的眼睛罕见地亮了起来。
从前她的眼睛总是平静,并不会为什么燃烧。就像她那颗如一潭死水一般的心,并不愿相信这世上还有纯粹的爱情。
但是哈拉哈河的生命让她眼睛有了光亮,那河水好像流进了她的身体里,成为了她的血液。
一群人在远眺,他们都在等待着不冻河的日出,等待着世界变清楚。
起初的灰色渐渐退却,不冻河慢慢现出真容。河流穿过冰冻的雪原,穿过树木,流向乌苏浪子湖,流向远方。有一瞬间,曾不野察觉到了暖,紧接着太阳跳了出来,穿透薄雾,金色的光打在了河面上。
哈拉哈河金光闪闪。
曾不野的眼睛也闪亮着。
站在高处的他们被这一天第一缕阳光照耀,不知谁先喊了声:“啊啊啊———”
紧接着大家都喊了起来。
徐远行把手拢在嘴边,见曾不野不动,就用胳膊肘碰她一下:“给我喊。”
曾不野学他的动作,尝试着张嘴,她失败了。
“废物!”徐远行毫不留情:“看我的!”他的蛮力冲破喉咙,喊了声“啊——”
曾不野跟着他小小“啊”了声,他又说:“你没吃饭啊?那那几个大肉包子都喂狗了吗?”
曾不野的声音就大了些,徐远行还是不满意,又给她示范一遍。他说:你就喊吧,喊完了你就知道了,那种感觉特别爽。
曾不野终于“啊”了一声,徐远行没说错,那感觉很爽。再来一声,懂得了要领。于是跟着大家啊啊啊啊了起来。他们的喊声鬼哭狼嚎此起彼伏,惊扰了大兴安岭的黎明。树上的雾凇簌簌掉落,有的落在河面上,跟着哈拉哈河去流浪了。
曾不野喊着喊着就笑了,跟徐远行对视一眼。徐远行的眼睛也染着日出的金色,带着一顶毛线帽,整个人看起来暖烘烘的。
曾不野觉得:徐远行是很衬这美景的。
“其实我也喜欢你。”她突然说。
站在他们附近的赵君澜和433都听到了这一句,迅速回头诧异地看着曾不野。
徐远行也愣了,他说过:“喜欢我你拖黑我?”委屈极了。这是什么脑回路,那她要是爱上他,还不得杀了他?尽管委屈,心里也有欢喜。欢喜了,人就显得“轻浮”了。还想说些什么,被曾不野打断了。
“拖黑你归拖黑你,喜欢你归喜欢你。但你别想的太复杂,我喜欢你,就只比赵君澜和433多一点。”
赵君澜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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