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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翦羽

诸事已毕,玄鸟乌衣便往秋骊山去,接帝放储藏的气息“钥匙。”来回走春秋世间新建造的歌骊快栈,大约五六天时间。

妄听着,小情侣在妃丽殿后的杏花墙角下偷偷算日子:

“如果我六天才回来,咱俩只能待三四天,你就要去南秋山城了...”——这是玄鸟乌衣。

“我一定快些,大概五天...”

“你不要急。路上注意安全便好。”——这是东衡。

“虽然我去南秋山城待一个月,但是我也与你说好了,我不会再去重泉宫当鲁朴氏,我们有的是相守的时间。你和红袍在路上慢慢走...不要像上次胡闹。”

“阿衡,你真的想好了?我这次去秋骊山,能不能...”

“自然。你正好跟春秋尊上和帝放陛下正式提出来:今后,我只跟随你做事。或有需要我去处理的如同南秋山城的事情,我才会暂时离开你、出远差,好否?”

玄鸟乌衣听着是笑了,嗯了一声。然后两人躲在花枝墙角下亲近一会,才依依分别。玄鸟乌衣自行回去勤政殿,收拾行李去秋骊山。

下午午睡醒来,妄先生总算收到了一枚专心学本领的徒弟。于是领着徒弟继续在花木参天、花枝蔽日的皇城里逛,一边散步,一边教学。东衡是打心眼里佩服这位师父,都说名师出高徒,师傅厉害、且倾心相授,真得很难不成材。而妄也很喜欢自己一点就透的学生,师徒相逢,也是彼此痛快。

青州城,城墙灰暗,隐生绿苔。古槐的苍枝折映,愈增古意。

商隽牵马而至,只是此时与上次不同。他戴上斗笠,尽量掩人耳目。交入城牌,走入青州城,而后便去太守府。青州府内,倒还是一片平静。商隽并未直接走入,而是暂且隐蔽,等到入夜再有行动。

入夜的青州太守府,灯火微茫。

皇城瑞象一再出现,便是赵衡装神弄鬼——赵无狱也觉得,与大荒勾结这等大逆不道之事,也快要为赵衡按下去了。

几辈基业,多年艰辛——赵无狱攥紧虎符,心道…难道要如父祖一般,再等到自己下一辈不成……

书房外的方池里,青青小荷已露头角,也有已展圆叶的…

赵无狱不知怎的,想起幼年时,自己如同藕粉团子,跟父亲在荷池边走。

望去绿绿荷叶都远高于他,清清荷柄,玉立停停,好像一方清淡宜人的别样世界…

赵无狱闭眼,叹了口气。晚了。而今想来,最好的起兵时机,反倒是在最初——当赵衡公布,接允大荒来盛稷观兵时。

…都错过了。

大势已去…青州赵氏,又得等上四五十年了。

父亲在梅州,不知作何感想。

赵无狱让下人端来青梅子,自开了一瓶郢州春酒,倒入小炉中,夹了青梅煮去浮味,欲要借酒一散郁气。

春末的雨声,与清荷交响。

商隽来到书房,看到伏案而醉的赵无狱,实在未曾想到,竟然如此简单。

便也收起虎符,背好赵无狱,人不知鬼不觉地离开青州城府。

——赵衡答应,会在无狱失踪十五天,“遍寻无果”后,下诏沉痛,再以“青州重镇,赵氏祖地,不可无太守”为由,再调任一个新太守来。

五月十九日上午,梅州急信报盛稷皇城。

称:

[前青州太守、平安侯业,午时正食樱桃,黄鹂忽啼。]

[樱桃顿卡其喉,乃至噎闭。抢求无效,终致崩殂。]

勤政殿中,舒蝶祈念完讣告,东衡还在盥洗朱笔,边洗边问:“确认过了么?”

博晦道:“修西御亲自下手,弹樱核于其口,已经当场确认过死亡了。”

东衡嗯了一声。道:“意外。”难免叹意。想及春秋纵使万岁,终归于逝…

舒蝶祈安慰道:“皇上不要太过哀恸,这是喜丧。”

东衡看他:“……”

舒蝶祈和博晦异口同声道:“皇上,是喜丧。”

东衡也不做猫哭耗子假慈悲了,便让春秋博士端来笔墨,为表对宗室侯王的看重,亲自为赵业写哀告。

情真意切,字字感怀。

而后便自尚书台直发各州府,令梅州备丧仪,遣棺回青州。

五月十九日下午,青州太守泪洒府中。挂印解官,自去梅州迎接父柩,而后守孝陵前,就此不仕。

特上书皇上,恳请允准。

皇上感佩其孝,皆允,特命以平安王礼葬平安侯,哀荣备至。

另赐平安侯千金,以抚哀感。

舒蝶祈:…这是谁在假扮青州太守?

东衡:绣衣南直指。

在玄鸟乌衣五月十七去秋骊山后,两天时间里,所谓青州赵氏谋逆的苗头,便就此雷厉风行地压了下去。

但…事情会只有这么简单么。

怕也不是。

与妄继续习练之余,东衡便继续督紧各绣衣直指,探查与赵业、赵无狱父子有牵扯的朝中官吏,势必要将危害社稷的毒瘤连根崛起,不留后患。

妄道:“以往绣衣御不曾给你贰臣名录?”

东衡沉吟道:“水至清则无鱼,徒弟是想,能放一马便放一马。”

“此次再查,被逼的、收敛的、改过的,便置之不提。”

“再者,最近事情诸多。”东衡道,“朝内大动,时局不稳,反成祸事。”

妄不语。半晌无言。

便不再过问朝堂政事,只继续尽心教东衡作战的本事。

五月二十,玄鸟乌衣快马加鞭,终于到达秋骊山。

便先请秋冬安置好红袍,很是心疼地抚摸连日奔波、气喘不定的爱马,将澡豆诸物交给秋冬。

而后便走秋骊山的黄土道,上山去见春秋尊上与帝放。

度春秋早已望见红袍情状,便回来跟帝放说道:“你的六骏,暂时用不上,要不给袨袀一匹?”

帝放说行。

等玄鸟乌衣上山,度春秋便先带孩子去选马。

玄鸟乌衣不禁欣喜,便选了紫骅,牵来跟红袍说一声。两马多日不见,自然欢喜不已。

尤其是红袍,方才还累到吐白沫,而今已经精神抖搂地蹭着紫骅转圈撒欢了。

紫骅本就马姿硕厚,此时仿如性格温软纵容的大哥,满眸含笑地贴贴欢喜的红袍,无奈地抬起马蹄按住逞强的小孩——不许再闹,睡觉休息。

度春秋不禁笑:“…你是给红袍选的?”

玄鸟乌衣笑而颔首,道:“红袍年纪偏小,刚来先帝身边时,都是紫兄带它吃草喝水。”说笑着跟度春秋走上秋骊山枝叶烂漫的石栈,回到行宫。

便先提东衡之事。帝放笑而允之。

度春秋打趣帝放道:“帝王身边有鲁朴氏也是标准配置了。你是不是也缺...”

帝放笑说:“我已有秋氏,足够用了。”

玄鸟乌衣知道,秋氏族人具有先天优势。云华氏在打造他们时,以金石为骨肉,正气淬炼而成,接近100%纯粹的正气,是世上最接近云华氏的存在。所以在以战力为排行标准的帝無的朝堂,位次先后是秋氏、鲁朴氏、暗虚。

而且...秋氏算是澪君时代的旧臣,跟帝無到底有些隔阂。所以在帝無时,更多重用鲁朴氏。

玄鸟乌衣不禁想道:“云华氏,现在还不知其所。”

度春秋也是皱眉,对帝放道:“前两天终焉还跟我说,好像找到桦的踪迹。”

“桦,空桦么?”玄鸟乌衣抬头问道。

“空桦?”度春秋笑了,纠正道:“桦不是空。如果以桔梅博棋来比喻的话,空是‘车’,只能直行,属于云华氏中战力强悍的冲锋大将。”

帝放了悟:“原来如此...怪不得我打不过空净。”

“别给自己强行挽尊。”度春秋笑道,解释道,“桦是云华氏之‘白’。”

“白桦最擅长的,不一定是战斗,但其战力绝对非同凡响。白桦擅长的——我猜,应该是在空白的云华中造物。”

“白...”帝放想道,“春秋,你还记得吗?当年我和無处理望时,好像也是一个白氏——解决的姬路?也是云华氏?”

度春秋也不太确定:“这个...不清楚。或许是以讹传讹。”

“毕竟云华氏自视甚高,不太可能参与这等小事。”

“小事么?”帝放无奈,不赞同道:“当年的千秋岁,姬路和妄搞得天翻地覆,云华因此而崩裂——云华氏岂能坐视不管...”

“那——”度春秋开始抬杠,“吧啦吧啦吧啦...”

玄鸟乌衣听着,也没什么正经事了。便想起身告辞,去夏邑看翎姨妈。

帝放忙按住话头,将储藏在秋佳城禘礼台下的虚无气息的“钥匙”,印在玄鸟乌衣的手心,交代说:“袨袀,你生来是云华人,浓度至此的虚无气息,你最多只可全用一次。不然,身体便会烟消云散,知道吗?”

玄鸟乌衣点头。

帝放叹息,握其手半晌,却也不知再叮嘱什么好了。只能殷殷嘱托道:“注意安全。”

玄鸟乌衣心中暖意欲添。

拜别帝放与春秋尊上,玄鸟乌衣便再去山北的夏邑,将恒王的贺礼带给凤皇。

凤皇不禁笑,边拆包裹便温然道:“阿琈当年说,要给我的宝宝做虎头帽和小花衣裳,她还记得呢。”甚是爱惜地将虎虎生威的暖厚小衣帽拿起,贴在脸上,笑而闭目,很是感念姐妹。

便唤秋礼姑娘来,温声笑道:“小礼,也请替我给琈妹妹准备回礼吧。”再问玄鸟乌衣回程时间,笑而打趣两句,硬将要赶回盛稷的孩子留在夏邑住一晚。

玄鸟乌衣如此快刀斩乱麻地解决完各项事情的收尾,便神思不属地睡下。

星夜未阑便起,不再惊动还未睡起的凤皇,自去秋骊山找秋冬吃了顿简餐,便牵了紫骅回盛稷。本想不带还在休息的红袍,红袍咬住他衣袖不放。

玄鸟乌衣哭笑不得,只得一并带上。按着紫骅放慢速度,一人两马、逛回盛稷去也。

一路行经春夏秋冬各异的春秋世与碎琼,恍然有家途遥远、走过十数载年岁之感。所谓归心似箭,日月如梭,大抵如此。

回到盛稷京城时,已是五月二十三下午。

大荒诸路王尊王侯已领兵至于盛稷之西的乐州。

盛稷水陆两军,亦然已经开拔,经武威山道,将于二十四至乐州。

玄鸟乌衣与东衡握手相顾,一言不发。便也当夜启程,由前来杏花楼迎接的纵王仪仗,与皇城绣衣东御博晦亲引的仪仗开道,彩仪迤逦,西去乐州。

五月二十五日,盛稷与大荒,联合观兵于盛稷之乐州香山。

青、梅二州之间,相距两千余里。

五月二十六,青州太守已经日夜兼程,与相送灵柩的梅州司马相逢于荔波,接到其父棺椁。

据闻古槐街上,因为青州太守的恸哭而槐落如雨,白色的槐花洒落棺木。太守扶棺哭得倒地不起,沿街看热闹的百姓无不动容。

此事,为什么从荔波府的古代春社前的古木山道上经过,坐在吱吱呀呀的牛车上青年知道呢?

因为他有《今朝》日报。今早刚从路过的街角槐树下的小报亭买的。

照片如此清晰,文字如此悲恸,可歌可泣。

此青年颇为不凡,姿容甚是皎俊,眉眼间颇有桀骜之气。即便坐在破旧的黄牛车上,也是气度卓然。

更为不凡的是,他合上报纸,道:“这不是我儿子。”声音十分清朗。

驾车的年轻人身形修俊,容颜冷净,波澜不惊地说:“当然不是你儿子。”

“你们两个是兄弟。”

还补上一句:“你即将成为你儿子的儿子。”

赵业:“……”

虽然是事实,这么多年,这么多次“父子子父父子子父父子”的转世轮回也该习惯了,但——

还是觉得,当年在大天官面前接的任务有些荒谬。

不是任务内容荒谬。

赵业认为,任务是重要的,合理的,可靠的。

帝正时,当时的大天官陈坚剑走偏锋,认为有必要在可控的情况下,给盛稷人一些刺激。

譬如,一个权臣。

——一个有天氏天官扮演的权臣。

这能让盛稷人的朝堂中,被刺激出很多忠臣、良臣、贤臣。

然后他们将展开与权臣的斗智斗勇。

……最终被赵业父子俩搞死。

从而结束光辉璀璨、丰功伟绩的一生。

在(很可能不到)五十年的春秋里,就能成功获得商衡的公正评判,获得重回清棠以东的免罪资格。

平心而论,赵业觉得,当年他毛遂自荐、前来奉献的这个任务,是合理的、有意义的、而且成效巨大的。

据不完全统计,自他任职“权臣专业户”以来的两三千年里,已经向清棠输送不下七八百人了。

——而且基本上没几个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什么叫做——深藏功与名。

此君当是也。

就是回想起来当年的情状,颇觉得不堪回首。

“我需要一匹狼,”陈坚当年装逼道,“看住一群真正的豺。”意思就是,盛稷绝对有不少存心不良的朝臣,我们得出一个牛逼人物,去当他们的老大、看住他们,别真搞出权臣逼宫的麻烦事来。

因为当年在帝正朝堂时,大家都还年轻,都是装逼不犯法、只怕装不狠、谁也不服谁的年纪。所以赵业也装上了,起身展袖,躬身而拜:“臣无业,愿以身作鞭,为大天官驱狼逐虎。”

…多么…羞耻不堪的青葱岁月啊,想起来都要上吊的装逼岁月啊,当时都觉得帅毙了。想象帝正陛下生前也是很无奈的,整天看着他们一个个装得牛逼哄哄的,还能乐呵呵的。

回想当年,赵业不禁在展开报纸后,笑起来。

所以赵业始终认为,工作是有意义的。就是——形式比较荒谬。

权臣小组只有他、无狱和修净三个人。人手不太够,只能反复利用。

其实本身只有他一个,但无狱不放心哥哥,也心疼他世世代代被人骂,所以跟来了。

至于修净……

赵业叹了口气:“我承认,当年是我强行给你报名,是不地道了些。”拿起《天下早报》看,“但你怨气也太大了。”

修净面如平湖:“是么?”

“不是么?”赵业叹息,“这次的死法尤其丢人现眼,什么叫做被樱桃噎死?你就这么想让我遗臭千古么?”

修净仰望春林,叹了口气。平平静静地说:“是精神污染——于我而言。”

大约是为了证明这一点。古木社上的天空,已经泛黄。愈发显得旧祠破败且荒凉,古木道上人烟亡。

“而且我已经仁至义尽,”修净叹气说,“两千多年了…整天看你作妖,跟飞蛾扑火一样作死——我说真的,一想到我其实跟你是同伙,我内心非常恶心好吗。结果成千上百年,我都得这么熬下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退休,连个盼头都没有。”

修净叹气,打工人的怨气已经爆棚了,直接全部控诉出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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