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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碎蝶

谢堪在天明时守到了驾核桃舟回来的白雪。只见这徒弟拉风无比,飞在天上兴致昂扬,头可顶天,手里不知拎了什么宝贝,一脸得意,简直连新科状元都比她不过。

核桃舟她似嫌破,到处是核桃壳的崎岖嶙峋,不好下脚,在天上结结实实踩了几回,还骂了句废物。

悠悠地下来了,准备进窗。

谢堪早已守在那使好了绊子,她一进来,脚下一滑,便倒进了一个人衣袖里去。

白雪以为遭贼人暗算,已劈头准备好一个大耳光,高高举起却生生顿住了,“......师父?”

少顷,二人已规矩严整,排布整齐。

女的跪着,双手举一小核桃舟。男的立着,手提一丈余戒鞭。

谢堪来回巡视,暂无下手打算,但也算痛心疾首了,“自己说,错在哪!”

白雪心知又要被打,百无聊赖地,“不该借用师父的核桃舟,不该在禁闭时出门。”

谢堪道:“你拎回来的什么东西?给我看看。”

说到此,白雪紧张了起来,这是她千辛万苦挖出来的一个重宝,可不能再被缴了!她不肯说话,谢堪更是疑惑,直接上手夺了过来,原来是一只宝瓶。形制古朴,着五彩花漆,清晖闪耀,和自己的法宝玉禁宝瓶略有几分共通处,但这不过普通练气期的玩意。

谢堪心内想,“待她长进了,我将玉禁宝瓶传给她也未为不可,却如此不求上进,本末倒置,日日沉迷在这些玩意里。”

谢堪怒地一声,直接将花漆瓶砸了。满地冰冷,碎片触目。

以后这些东西,来多少,他砸多少,务必让白雪的心思回到正道上!

白雪听见这一声响,却似魂碎了。扔了核桃舟,豁然站起来,“谢堪!”

谢堪:“......!”她竟敢直呼自己名字!

谢堪再次气到发抖,入道这么多年,也教引过不少后学,各个都是对他毕恭毕敬,不敢高声,白雪她是反了天了?

“......跪下!”

白雪横眉站立,“不跪!”

谢堪本不想再打,可如此形势,纵他心性再好也不由得挥鞭狠狠抽了下去,“白雪!你是越发肆无忌惮了!竟敢直呼为师名讳!”

白雪这回即便被抽都不肯跪。她想起自己这一身凛凛傲骨,上几百年来只跪过司无咎一人,他是帮了她的大恩人,只有他才值得她跪,其余这些人,算什么东西?

一个又一个,全都是扒皮吃肉的恶虎!

白雪目中闪着疾芒,反手拽住谢堪的戒鞭,“谢堪!你厌弃我,我不求你体谅!你也不知我的艰辛,咱们从此散了吧!”

谢堪浑身发抖,指着她,“你......你果真有什么艰辛,大可以告诉师父,为什么,为什么......”

白雪冷笑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我白雪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天下人又有几个干净的?谢堪,我知道我耽误了你的名声,你放我走,把我的东西还给我,从此你也自在了。没错,我是天生废柴,我废柴独走我废柴的道,倒也没想过和你们这些结丹元婴攀扯缘分!”

谢堪气的涌出如豆的泪来,一字一句都扎在他的心上。不知何时起,同她的误会竟如此深了。

虽如此,这毕竟只是一个废柴徒弟,如她所说,放了便是,但谢堪眉目发抖,纵如此亦不肯开口。

书房阁楼,地动山摇,一记又一记的戒鞭结实地抽打在白雪的背上。白雪偏是硬了骨气,既不跪,也不喊。已不拿他当师父待,本可以召出宝贝制敌,可惜所有东西都被缴了,阴雷牌又不能轻易展示给人看,尤其他是个结丹期,见了紫色天刑之雷必定心生争夺之意,到时难保性命堪忧。

白雪受着一记又一记清脆的戒鞭,恍惚想到初见时,翩翩衣袖,清冷贵言,后来夜不成寐......辗转反侧,谁知如今竟结了这样的仇恨,那一缕缥缈的绮思,也不由得断去云山外了。

白雪想着,目中滚落了一滴泪,心道:“谢堪啊谢堪,原以为你是来救我的,原来你和他们一样,是来伤我的。”

楼下好事者早已聚了大片,有人连首尾都听到了,在给人讲解。

“不得了了,这回是师徒两个对骂!那白雪竟然喊的比谢堪还高!”

“竟有此事!徒弟敢骂师父!这徒弟岂不是不想活了!”

“谢堪实在是倒霉,竟然收了这么一个首徒!我要是他,我半夜想起来得被气死!”

......

此日过后,情势竟急转直变了。

谢堪不仅没放她出师门,反而把她日夜关在了清菌阁书房里,一开始是为的给她一些教训。后来,却更严重了。

那四个女子听闻白雪和谢堪对骂之事,知她这回应当彻底失势了,特特前来告状。谢堪闻听了草药园一事,气的当场回到书房狠狠鞭挞白雪。

当着众人面,白雪被鞭倒在血泊里,双手被捆缚的绳索磨出了血痕。

谢堪一次又一次咬牙道:“我真不知你是这样的蛇蝎心肠!”“压榨同门,威逼师妹,还有什么你做不出来?”

“你是仙门世家的嫡女,玩物大把,想要的东西全都挥之即来,为什么还剥削你四个师妹!”

“定是从没有人教育过你,你的心太野了!”

谢堪发了疯地朝着她的脊骨挥鞭,白雪呕出一大口的血来,那四个女子都见了惊心动魄,连连拉谢堪,谢堪却还不停。

人道是清冷仙君,正道楷模,教训起自己的弟子来,却这般严词厉色,近乎暴戾。

白雪无言答他,只是统统受着。

这一番,自己的日子甚至比在前几个师父处还要惨了。

“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得遇真师,亲闻至道......”她伏在戒鞭下,荒凉地想了又想。

一直被关着,无法去乱葬岗交灵石,这个月末,白雪紧张地等待,果然发觉背部开始有一些不对劲。从颈开始,似乎有很多虫子在血液里细细爬着,勾的人浑身发痒。若稍微弯一些,便好过了,若不弯,那痒便越来越弥散深重,沁进骨头里,而后骨头开始发寒,寒到极致就开始剧烈的疼痛。

白雪什么都不怕,被鞭打不怕,被关禁闭不怕,只怕这个。若真的弯了,她还能直的起来吗?

她内心狠狠告诫自己,“不能弯。”

她将自己的背贴在冰冷的窗下墙壁,用尽全力和那异动的骨髓对抗。她若不弯,背上就如生铁洪流灌入脊柱一般,又冷又硬,绝难熬受。又如千虫噬咬,绝非人能所忍受。白雪的汗水大滴地落下,眼角通红,满面苍白,使劲地抠住窗隙,绝不能弯!

某日,她正在对抗时,谢堪恰巧走了进来。

“你在干什么?”看见她蜷曲在地上的样子,也有几分诧异。眉毛微皱,准备上前。

白雪咬紧牙关对抗着那股恶力,心想此事不能告知旁人,若被他知道磕头虫的前因后果,少不得像曹满真一样判我一个“邪魔外道”“背叛师门”,把我也打去穷极岭。

“无事,月信到了。”

谢堪错愕,下意识是回避。突地,却又想起来那日萧颜礼告状里的某一条,不由得唇角含讥,冷笑起来,“自作自受。本是萍水相逢,却逼另一个女子喝下......你今日有多疼,就该想到那日那些女子有多疼!”

“她们.......哪里疼了?”背部已痛到微不可察地颤抖,蜷在袖子里的手握紧成一团,几欲痉挛。

谢堪冷哼一声欲走。白雪实在疼到无力,只求速死。她噗地一声折倒在谢堪身前,哀求道:“放人生命,可积功德。我无心和任何人争斗,只想回家,求你放我离去,此生此世白雪感念你的恩德!”

谢堪被她扯了衣角,本欲作那惯常的冷漠模样,却不知为何做不得,目中闪了几丝哀悯,亦不知是什么让他到如此地步都不肯放开这个废柴徒儿。

谢堪没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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