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栋,”皮一夏含糊说了句,“你不是认识了吗?华森文娱前市场部总监,我朋友。”
看来还不是男朋友。
贺章忽然感觉憋闷的情绪缓解了不少,手下的力道也随之变得轻柔,像他接下来的语气,带着一□□导意味。
“你喜欢他?”
皮一夏猛地抬头,脸红着,有点结巴地说:“干嘛、这样问。”
在一个疑似有点心动的男人面前,要怎么回答和另一个男人的关系。
贺章似乎只是随口一提,没看她,神色漫不经心,一边揉她手腕,一边说:“他来找你,被你前前男友看到,两人打了一架,答案很明显。”
“不是的!”她像急于证明自己的心似的,声调也提高了,“我跟孙向前早没关系了,他就是瞎胡闹。梁栋……今天来找我吃饭,确实有事要聊。”
她忽然忍不住,想再多说一点。
“我跟梁栋,是很好的朋友,可以说是知己。我们在很多方面都挺像的,他喜欢我,我知道,但这些年,一直没有迈出那一步。”
她看着贺章。
像蜗牛探出柔软的触角,看对面的人接不接招。
可他没有抬头,仍然是漫不经心的语气:“哦?都哪方面像?”
“做事的风格,待人接物的习惯,喜欢的菜,爱看的电影……这些。”她有点失落,语气也低了下来。
“那为什么,一直没有迈出那一步?”贺章继续追问。
“说不清。”她借机梳理自己的思绪,慢慢说着,“起先是,我不愿意和同事谈恋爱,后来,距离远了也没觉得怎么样,如果他找我出来吃饭,我又是开心的。但是,总感觉不知道哪里差点东西……而且,我这个人不怎么样,也不太想坑好朋友。万一最后结果不好,还失去一个朋友。”
贺章忽然嗤笑一声,揉她手腕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皮一夏一怔,抬头与他对视:“你笑什么?”
“我笑你,当局者迷。”
“什么意思?”
“太过相像的人,注定只能做朋友,没办法做恋人。你不必尝试,否则一定会失去这个朋友。”
他说得斩钉截铁,配上那双笃定的,漆黑的眼瞳,充满了信服力。
皮一夏迟疑着问:“为什么这么说?你有经验?”
贺章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继续说:“你们有那么多共同爱好,连做事风格也一样,你以为这是好事?不!等你们成为男女朋友,在风平浪静的时候自然没问题,一旦遇到风浪,你们相同的弱点就会经不住考验。但人是不会怪自己的,于是只能相互指责,到那时候,你就不会说你们很相似了,只会觉得你看走了眼,他也会觉得自己看走了眼。相反,如果你们继续做朋友,对彼此没有责任,反而会在遇到挫折时,彼此扶持,只记念对方的恩情。”
“是这样吗?”皮一夏神色茫然。
虽然是问句,但其实她内心深处的天平已经偏向于认同。
贺章语气笃定,但毫不刻意地说:“你尽可试试。如果你觉得,和他改变关系的诱惑,已经大过了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皮一夏陷入了沉思。
贺章一动也不动,目光紧紧凝着她。
那只细细的手腕还躺在他手心,柔若无骨,轻若无物。褐色的药水已经渗进皮肉里,刺鼻的药味挑动着他的神经,让他清醒,也让他沉沦。
即便是坐在谈判桌上,也没有像此时一般心潮澎湃过。
忽然传来的狗叫声,蓦地唤回了皮一夏的神志。
她看向脚边的Oliver,眼里涌上笑意:“Oliver,你刚刚在哪躲着呢?怎么现在才出现?”
她伸出两手去抱狗,忽然记起右手腕上有药,于是又换成了单手缓缓去撸。
Oliver吐着粉红的小舌头朝她哈气,前爪扒上了她膝头。
贺章盯着一人一狗看了会儿,突然起身,往庭院里走去。
皮一夏愣眼瞧着他的背影,想问自己是不是可以回家了,犹疑的功夫,他已经走出去了。
她只好继续坐在沙发上等。
顺便想想刚才的话。
贺章说得很笃定,好像真的有过相似经历似的,难道他之前说的,那个偶尔记起的人,就是他的好朋友,后来成为恋人,又不欢而散了吗?
有可能。
是什么样的人,能让他这样一个人,忘不掉呢?
一定是个很优雅,很漂亮,很有才华,性格也很好的女孩吧。
那一点点酸涩的感觉又涌上来了。
这下她基本可以肯定,对贺章是心动了。
怎么办呢?
怎么办呢?
皮一夏愁绪满怀地枯坐了十多分钟,才等回贺章。
“我得回家了。”她站起身说。
贺章丢给她一串钥匙,她下意识接住,疑惑道:“这是什么?”
“花园里那栋二层建筑,你今晚睡那里。这是卧室的钥匙,你拿着,不用担心我会半夜闯进去。”
“……不用了吧。”
她有家不回,干嘛要住在这里啊,好奇怪!
贺章盯着她,语气冷冷的:“我没空送你,让你一个人大半夜出门,万一出了事,我脱不清干系。所以最好的办法,是你住在这里。”
话是这么说,但她打车到家二十多分钟,现在快十二点了,路上又不堵车,也许二十分钟都用不到,能有什么危险呢?
贺章似乎不耐烦,眉心皱了起来:“让你住就住!桂叔偶尔也会在这住一宿,那个房子里的床上用品都是新的。”
“……哦。”
她怎么这么轻易被他拿捏呢?但凡有机会,让她变成他的老板,她一定会狠狠地虐他一顿!
“在骂我?”贺章盯着她问。
皮一夏心里一惊,这人的眼睛是X光吗?
“没有,怎么会!”她有点赌气地说了句。
贺章偏过脸,嘴角微微上翘:“没有就赶紧去睡觉。那里的洗漱用品也可以随意用。”
皮一夏不再多言,起身往庭院里走,Oliver颠颠跟在她身侧,她蹲下身,摸了摸他的头,小声说:“你别跟着我了,我要去睡觉了,明天见。”
起身走了两步,Oliver还跟着。
她有点无奈,转头看向贺章,他的两手插进裤子口袋,闲闲地立在门口,煌煌的灯光从他背后照过来,人仿佛是长在高山之巅,一团锦绣祥云里的松柏,孤冷、挺拔。
“Oliver,回来。”连声音也好听。
怎么办呢?
皮一夏低了低头,转身往花园走去。
第二天早上,皮一夏在木屋二层的卧室里醒来,已经八点四十了。
她伸了个懒腰,蛄蛹在被子里,一点也不想起来。
这张床太舒服了,比她家里那张双人床大一半不说,床垫的软硬也刚刚好,既不会太软,让人睡醒后腰酸背痛,也不会太硬,让人睡醒后腰酸背痛。
在接触到富豪家的床之前,她从来不知道,可以有床垫睡起来这么舒服……山猪难得吃了回细糠,她自然不想撒嘴。
眼睛在屋子里来回扫了扫,第无数次惊叹有钱人的生活,是真讲究。
这间二层小楼是木质结构,她原本以为,内部可能就像民宿一样,有基本的家具,顶多高端点,没想到,这里的装修格调丝毫不输别墅主屋。
但不是同一种风格的奢华。
别墅是新古典主义风格的,优雅唯美之间稍显冷硬,有点像它的主人,而这栋木屋,是奶油白原木简约风,置身其中让人心情明朗,仿佛今天会有好事发生。
皮一夏不自觉笑了笑,强迫自己从床上坐起来,刷牙洗脸,开启她作为花匠的一天。
收拾完走出房门,冷不防看见了花园里的人。
贺章穿着米白色休闲家居服,一手插兜,另一手抓着水管喷头,正在浇灌草坪。
“Ethan——”她扬声喊他,脸上带着晨光似的笑。
贺章转头,视线穿过草坪,看向二楼回廊上的女孩,她正摇摇地招手。
他竟也下意识地,伸出手,朝上举着,小幅度地摆了摆,转瞬又放下,不自在抵到了唇边。
“你怎么把我的活儿干了?”皮一夏问。
贺章抿了抿唇,也扬声朝她:“看见了还不下来!”
她笑得更大了,露出雪白的贝齿:“好的,我这就下来。”
说完转身抬脚,一阵风似的跑到回廊转角,顺着木质楼梯,哒哒哒快步跑了下来。
一直跑到他身边才停下脚,喘着气,一张素净的面庞未施粉黛,脸颊红扑扑,唇是淡粉色,眼睛亮亮地盯着他。
“跑那么快做什么?”
他差点没忍住去抹她额角的细汗,手抬到半路,急转弯握住了水管。
“我不能让老板帮我做事呀。”
她笑眯眯说着,就要接掌水管。手腕上还有淡淡的,褐色的药水痕迹。
贺章却关掉水龙头,把水管丢到了地上:“我都浇完了,你才说这话?”声色淡漠,语气里却没有责怪之意。
皮一夏撇了撇嘴:“那我也没让您帮忙呀。而且,现在才刚刚九点,我不算上班迟到吧?”
意思是,谁让您来抢我的活了。
贺章挑了挑眉,睨着她:“你这意思,是我的错?”
“……不敢。”她鼓了鼓腮帮子,语气硬硬地丢下两个字。
贺章忍不住想笑,偏头躲开了她的视线:“过来吃饭。”
“啊?”
她才刚起床,就有早饭吃啊?
“啊什么啊?还想让我饿着肚子等你多久?”
“……我也没让您饿肚子呀。”
您自己吃自己的饭就得了呗。真是的。
皮一夏跟在他身边,稍稍错后一步,穿过花园,往别墅方向去。
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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