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宫墙里烛火明亮，巨大的圆月挂在这方天地间，映在安静得如镜面一样的水面上，只有水中锦鲤游动的时候才会像镜花水月一般泛起一丝涟漪。

临华殿中，地龙烧的暖融融的，一身明黄色寝衣的殷灵玥坐在床上，百无聊赖的玩着床幔上垂下来的穗子。

他的眉毛皱着，满脸透着委屈:“他怎么走了……怎么才能让他陪着我啊……”

刘福侍候在一旁，听到他的话，闻言就知晓了他说的是谁。

“陛下……”

习惯性地福了福身，刘福刚要回答状元郎住在宫外，自然无法陪侍在陛下身边，就听到殿外的太监宫女拜见丞相的声音。

殷灵玥一个打挺坐了起来，连忙吩咐刘福:“快，快让丞相进来！”

“老奴遵旨。”刘福躬身后退几步，出去将萧莫请了进来。

殷灵玥从小就依赖萧莫，说是被他养大的都不为过，见他进来，赶紧拉着他到桌子边上坐下。

在殷灵玥心里，萧莫什么都能做到，在他乖巧听话的时候，他想要的东西，萧莫都会满足他。

殷灵玥确定，萧莫肯定有办法让他和那个被刘福称作状元的人待在一起！

于是，殷灵玥挨着萧莫坐下，脸上挂着明晃晃的笑，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把自己心里的想法直白地挂在脸上。

萧莫一看殷灵玥这副样子，哪里还能不懂他的小心思:“陛下今日也见过了殿试前三甲，不知陛下对他们印象如何啊？”

萧莫抚摸着自己花白的胡子，慈爱地看着殷灵玥。

他并不想现在就告诉陛下自己心中的打算，即使猜的八.九不离十，他也准备先问问殷灵玥的意见。

果不其然，殷灵玥一听，笑容更大了:“喜欢！那个红衣服的……状元，对，福子说了，他是状元。”

“可是，状元是什么，是他的名字吗？”

福子自然就是大太监刘福，他从殷灵玥一出生就陪着他，殷灵玥很喜欢这么叫他。

萧莫笑了笑，看着天真懵懂的殷灵玥:“状元是殿试一甲，是所有进士之中的第一名。”

“状元郎的名字，叫做慕瑾还。”

见萧莫又要开始讲大道理，殷灵玥习惯性地空耳，只记得那个最漂亮的人叫慕瑾还。

总是被罚抄书，殷灵玥因此写得一手漂亮的字，却并不全认得，他抱住萧莫的胳膊，缠着他让他写下慕瑾还的名字。

萧莫见他十分喜爱慕瑾还，心下明了，却只给他写了字，并不多说别的，只是让刘福伺候抱着那张写着慕瑾还名字的纸不撒手的殷灵玥赶紧就寝。

一月后，春日宴开始。

这春日宴本该在殿试之前举行，奈何皇太妃吹了寒风染了病，春日宴便推迟了。

如今皇太妃去了白马寺礼佛，不在宫中，后宫又无其他妃子，这举办春日宴的任务，就落到了礼部尚书柳轩身上。

柳轩是皇太妃和先皇后的亲哥哥，皇太妃和先皇后是一母同胞的双生姐妹。

柳轩为了办好这次春日宴，可是下足了功夫，不顾奢侈靡费的悠悠之口，将宴会场地御花园装饰的犹如仙境。

因为他知道殷灵玥喜欢漂亮的地方，但是他们这位陛下可不懂得什么叫奢侈，什么叫靡费，犹如单纯的孩童。

他这么做，只会讨陛下欢心，而不会被降罪。

至于丞相萧莫，他自吹自擂地告诉自己，萧莫不是表面看起来那般两袖清风，清廉正直。

他能接连侍奉两位皇帝，如今更是只手遮天，能清白到哪去。

定是私下里用了什么腌臜手段讨了陛下欢心，还引得天下人赞颂他的功德。

上行下效，丞相作为天下文官之首都敢谄媚讨好，而他这么做，也是为了让陛下开心，又有什么错呢。

天大的好处和内心的愚蠢蒙了他的理性，柳轩自信的认为他即将成为下一个萧莫，在心里给向他提出这个方法的幕僚记了一功，决定回去好好奖赏他。

到了春日宴开始的时候，殷灵玥穿着皇帝常服和萧莫一起走到座位上。

因为心智只是个孩子，殷灵玥眼睛亮闪闪的，看哪里都好奇，偷偷看看这个，摸摸那个，看样子是很喜欢这么装扮之下的御花园。

萧莫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柳轩，心中记下他奢侈的一笔，但多少要顾及皇太妃的面子，没有立刻发落他。

柳轩这样做，更坐实了皇宫奢侈靡费的传闻，天下人不会去管做这件事的人是谁，只会责怪殷灵玥这个皇帝纸醉金迷，不顾民生疾苦。

但是众人已经到了，萧莫再着急也无法做什么，只能深深地看了柳轩一眼，一言不发地入座。

而柳轩，他自以为戳中了萧莫的心虚之处，得意地一晃脑袋，随着拜见完殷灵玥的一众官员一起坐下了。

进士之中有一部分人是寒门出身，受过贫穷的苦，一进入御花园，看见这超出规格的宴会布置，便不自觉地皱眉，却碍于皇权，不敢说什么，心里却都留下了一个皇帝奢侈，不顾惜丞相千辛万苦为他保住的江山的印象。

他们之前只听说了盛乐帝不怎么管理朝政，如今又给他的德行之亏上填了一笔。

慕瑾还看着这里的一切，敛眸坐下，强忍住心中剧烈的情绪波动，面无异色地听着萧莫讲话。

萧莫好歹在官场上混迹多年，辅佐了两位皇帝，自然是个人精。

看见他们的样子，萧莫明白他们对殷灵玥产生了误会，心中不豫，开口说道:“柳尚书有功啊，全权准备这次宴会，不假他人之手，还办得这么富丽堂皇，此等能力，让本官与陛下都大吃一惊啊。”

柳轩闻言，自作聪明地起身回话，笑得满脸褶子都皱在一起:“多谢陛下，多谢丞相，臣确实亲力亲为啊……”

他装模作样地诉说自己的辛苦与付出，自认为为自己博得了好名声，不料在场之人无一人认真听他说话，全都在想萧莫的话。

萧莫这一番话，除了什么都不懂的殷灵玥，以及没脑子什么都听不出来，还在沾沾自喜的柳轩之外，在场其他人都回过味来。

合着这么奢靡盛大的宴会完全是柳轩自作主张，背着陛下和丞相私自决定的。

众人感叹柳轩作为一个外戚可真是手眼通天，也惋惜殷灵玥这个帝王做的窝囊，完全没有帝王权力，看着外戚挥霍钱财却无力阻挠，只能看着皇室的名声和实力受损。

若不是丞相在一旁辅佐，如今天下会不会改名换姓都说不准。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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