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这明蔚也的确凶残。”妘坤收回视线,举手拿了块鲜瓜放进嘴中。
汁水甘甜清口,暂且压下他满腔愤然。
秋萧曼并未吭声,只靠坐在简易的木椅上,听着帐外忽然刮起的风让御军将单薄的帆布又罩上一层厚屏。也不知是突然变天还是怎得,账内光线忽然暗下来。
妘坤接着说,“还是前些年,我听双喜曾给我讲,明蔚屠戮羽德王宗,手段极其残忍。”
羽德?
秋萧曼反应了下,那不是战俘营那个起事少年的国?
秋萧曼回应:“此次在宁平,的确见到了羽德的后人,还举旗造反。”
许是没想到秋萧曼还去看了战俘营,妘坤神色更加晦暗。
“明蔚没跟你说,他当时怎么血洗王廷的?”
秋萧曼摇头,“陈年往事,他也没必要跟我说太多。”
妘坤冷笑一声,“据说全是被剜目割耳,腰斩的。”
秋萧曼不喜欢听这些残暴的往事,况且那日少年造反未果,还让那些和他一起闹事的俘虏以同样的方式被虐杀。
若她是羽德的将领,不知心会多痛。
妘坤用木签取了块瓜果递给秋萧曼,又道:“这还算轻的,据说天洲王宗死的更夸张,一个未留不说,竟都是被恶狗啃咬致死!”
天洲?!
秋萧曼心下一惊,当即推拒了妘坤递来的水果。
她从未听说过天洲王宗是如何覆灭的,只知明蔚屠了天洲,在王廷呆了许久,再离开时,天洲早已沦为万骨之窟。
这不免让她想起幼年时住在邻家那个傲慢的少爷,再想到明辉,继而忆起明蔚身上的野兽撕咬。
瞧着秋萧曼义正言辞推拒自己递上前的好意,妘坤的脸色彻底阴沉下去。他直接将手中的瓜块扔到地上,起身时踩烂在脚下,任甘甜的汁水“噗”一下炸开。
还以为他歇够了要离开,秋萧曼跟着起身,却不料妘坤突然回身,将秋萧曼抱进怀里。
“二殿下?!”
秋萧曼脚下一退,刚好被身后的木椅绊了下,削弱了反抗的力度跌坐下去。却也让稳稳抱着她的妘坤跟着摔倒,压着她躺倒在地。
毫无防备的秋萧曼当即反抗,可方才进猎场除了弓和箭,其余的利器都被留在外了。
无处可退的逼仄,妘坤不顾她发力,着急道:“曼曼,你先听我说,先听我说,好不好?”
但即便怎么说,这样的行止也太过不合礼制,秋萧曼当即怒喝:“二殿下自重!”
妘坤却并未因这话就挪走自己压着她的上身,只做了“嘘”的手势,又道:“你听我说完,我就放开你。”
瞧着帐外已有御卫温声走来帐边探听账内情况,秋萧曼生怕妘坤放人进来,再传出更可怕的流言蜚语,索性安静下来。
“你说!”
“曼曼,你知道我从十几岁就心悦你,还跟着你在荣邸呆了几年。”妘坤缓缓说着,眼神看似柔和,“这么些年没捅破,也是怕你心不在此,若你也心悦我,我立刻就向父王请旨赐婚。”
“二殿下!”秋萧曼双手抵在他越发靠近的脸上,坦言:“我从未心悦过殿下!自始至终都只是君臣,是朋友!绝无半分私心!”
“不会的!”妘坤不信,忙又道:“你每年休沐回来,不都只向我赠礼?!”
“那是因为殿下待秋家慈悲,作为我这个常年不在瑰都的人,这一点点礼尚往来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不会的!”妘坤仿佛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一般,语气变得狠厉,“你是不是被明蔚下了药?!是不是被那个姓离的迷花了眼?!你要知道嫁给我才是良缘!才能保住秋家在雯桦的高位!而不是找个异族异乡的歹人!他们定是有所企图,对雯桦瑰矿和资源满怀恶意!”
“够了!”秋萧曼再无容忍,使了蛮力将人彻底从身上推开,却仍被他未挪开的手扯了头发。
刚刚起身,门外的御卫就闻声闯入,只见妘坤半窝在地面,而秋萧曼则是一脸愠怒站在一边。
“殿下?”御卫连忙关怀。
妘坤悻悻一甩手,示意人出去等候。
待御卫出去,秋萧曼厉色警告:“职责所在,外敌我自会防御!但在此之前,还请殿下分清是非黑白,别再从中作梗坏了大事!”
说完,秋萧曼头也没回,径直出了营帐。
只剩下目色阴沉的妘坤狠狠地攥着拳头,重重捶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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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之后就彻底变了天,原本如酷暑一般的湿热潮闷终于迎来一场霏微细雨,化解了瑰都城的浮躁热意。
秋萧曼一路从猎场回来,却连雨披也没带,行了一个时辰的路,这会浑身上下早就湿透了。
刚下马,门卫就连忙递了伞来,秋萧曼却一脸怒意,甚至都没接就大步走近府邸。
刚绕过写了平安二字的五彩影壁,就看正对着的垂花门内正走来一个刚撑开伞的白衣雅士。
秋萧曼忽然缓慢步伐,满腔的焦躁和郁结在见到面前这个衣着清淡的人后,瞬间散去大半,滋生出片刻心安。
“干什么去了?”
明蔚率先开口,此时他完全走下楼梯,也不知等了多久,白衣的边角竟都被雨打透了。
方才在猎场发生的事她自是不能对明蔚讲,即便他此刻看上去高雅圣洁,但秋萧曼深知他心里那只嗜血的凶兽随时等着狩猎。
“哦——和二殿下去涉猎了。”秋萧曼答得生硬,视线也不像平日那样坚定。
明蔚一眼看出端倪,走近时将伞完全遮在她被淋透的头顶。
“打到什么了?”明蔚语气依旧平稳,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秋萧曼身上可能透露细节的种种,“不会无功而返吧?”
“都是些野物——”秋萧曼用手拨开完全浇湿的头发,顺带着把脸上的水珠一并抹掉,“殿下就带走了。”
她手落下的一瞬间,明蔚却注意到了她束发用的那只雕工精致,并镶嵌了多层宝石的蛇鸟纹金冠。
那金冠里外共有三层,每一层都雕的是栩栩如生的盘蛇和飞鸟,鳞纹翅羽都是镂空的,好看的同时也保证长发不会轻易凌乱。
可此时,金冠的底座却显得有些松散,竟还有长发因此从冠下拱出,变得不再平整。
就像在哪蹭压过。
“我等你半天了。”明蔚收回视线,同时开口。
“找我有事?”秋萧曼这才抬眸看他。
“无事。”明蔚淡淡道,“就突然想告诉你,我砍断手指那日是什么情绪!”
秋萧曼不解其意,眉头皱起。
“疼是真疼,毕竟十指连心!”
只不过明蔚此时此刻的表情怎么也联想不出他究竟是多疼。
“至少现在要痊愈了?”秋萧曼猜不透他心思,只按表面意思去理解。
明蔚却忽然勾起嘴角笑了,笑容扑朔迷离。
“你头发乱了。”
秋萧曼立刻抬手去摸头冠,却也没发现多么狼狈,可再想跟明蔚交谈时,他已经走了,还把青伞扔在一边。
也不知他怎么说变脸就变脸,可果断离去的背影和脚步匆匆的急促倒好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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