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雨不知春去,一晴方觉夏深”,长安淅淅沥沥下了几场绵密春雨,太阳终于从云层里小露了个脸。
已是正午,市署沿街击鼓三百下,长安东西两市正式开市,肆铺们也陆续开始营业。
往日通义坊最繁华的地段当是那棵上百年银杏树旁,那里是大食、拂菻等异族人聚集地,有算卦耍杂技摆弄皮影戏的,好不热闹。
坊间最出名的酒肆“东南佳味”就坐落这里,主打菜便是被前朝隋炀帝称赞过的金齑玉脍。
其实说白了就是切薄的生鱼片揉点香柔花叶,盘子上再放几瓣金色鲜蜜桔。
虽制作简单,食客倒是络绎不绝,饶是王子皇孙,也经常有打发了家奴来买一份带回去的。
因前几日几场雨耽误了生意,店家眼瞅着出太阳了,忙遣人一大早买了一大篓活蹦乱跳的鲈鱼,只是今日好像失了算,店里的食客居然寥寥无几。
终于盼来了两个着幞头袍衫的文人,手上拎着个荷叶包,边坐下边朝店家喊道:“酒博士,来份金齑玉脍,一壶麦薯酒。”
说着,迫不及待的打开了荷叶包,瞬间香味四溢,不仅两个文人食指大动,周围的食客也都纷纷侧目。
跑堂的小博士打了一壶子冷酒送过来,也被这香味儿吸引,两眼直直的盯着荷叶包里炸的金黄香酥的肉段:“呦,客官,您这是什么吃食啊,闻着可香了。”
文人得意地倒了杯酒“这是市尾那家汤饼馆子新出的,叫什么...炸酥肉,生意好的不得了,某这可是排了半个时辰才买到的。”
通义坊尽头是几家平平无奇的果子铺、绸缎衣帽肆、坊里小吃店,然而地段不好,人流自然也不多,连为数不多的几棵香椿树都蔫巴巴的。
今儿那一家名不见经传的段家汤饼铺子前倒是排起了长龙,一时引得路过的人也驻足观望。
铺子前临时用瓦砖搭了个小炉灶,炉灶边上摆了个粗瓷大盆,里头是用花椒、八角、盐、鸡蛋腌制了一早上的五花肉,上面的油锅正在不断冒着热气。
一位面容清秀的娘子着一身鸦色对襟褂子,在炉灶前有条不紊的炸肉,先撒入花椒碎炒香,再放入腌制入味的去皮五花肉。
等表面酥脆后再扔下去起高温复炸,炸好的五花肉外表金黄酥脆,内里鲜嫩多汁。
用一张干荷叶娴熟地包裹起来缠上麻茎,递给等在灶前迫不及待的食客。
她偶尔抬头望一眼低低坊墙外的飞檐翘角,又继续埋首干活。
店主段大娘守寡多年,日子过的清贫拮据,脸上常年愁云密布,今儿倒是换了身鲜艳的妃色高腰裙,边敲打着算盘边笑开了花。
围在铺子前的食客们因等待良久,倒是几个凑一块开始谈天说地,从东西市哪家食肆味道最好,一直聊到大慈恩寺最近的变场。
“段大娘,这位小娘子是?”隔壁裁缝铺的耶律娘子既被香味吸引,又好奇这位面生的少女,倒是段大娘爽朗地说:“妾娘家的侄女,自凉州而来。”
那小娘子也抬头看向耶律大娘,见她眼神不断瞟向冒着香气的油锅,了然一笑,很是上道地说:“妾名唤知微,初来长安,未来得及与邻居打招呼,等收完摊,给您送一份酥肉。”
整个人看上去爽利又响快,还知道给左右邻居送上一份。
耶律大娘满足了八卦心又白得一份吃食,乐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说:“多聪慧的娘子,不打扰你们了。”转身回了自己的裁缝铺。
“我当然不是凉州来的”。段知微一边干活一边想。她在青海做美食特辑,自己开着车在大环线上走,不知。怎么就在戈壁里翻了车,再醒过来,已经置身本朝的凉州。
原来这个世界也有个段家娘子,随父母出行的时候路遇雪崩,结果只有她一个人被救了出来,当然救出来的已经不是本人,是还惦记着青海美食特辑的段知微了。
天崩开局,所幸段知微穿越过来的身份是个良民,有户籍,出门在外也能假正经的来一句:“妾西平段氏...”虽然比不得琅琊王氏或者清河崔氏气派,但也比流民或奴婢好太多了。
凉州倒也是河西最大的州,长河日落,大漠孤烟,段知薇在城中牛车上掀起帘子都能看到远处西面荒凉戈壁滩,天寒地冻。
城中酒肆早早升了火,胡姬跳着胡璇舞贩售葡萄酒、烤羊肉。也是另有风情,只不过段知微在凉州已无亲友,却意外得知有个长姑年少时嫁到长安。
有哪个现代人能拒绝长安呢?本着来都来了的精神,段知微在凉州攒了一段时间的钱,找了个胡商的车队,坐着骆驼晃荡了几个月,终于到了长安。
一早上卖完所有炸酥肉,段大娘高兴地低头数着铜钱,段知微饿得狠了,低头吃光一碟子蒸饼,若说味道,嗯...味道平平无奇。
她想起什么,好奇问段大娘,中午听排队的郎君说“大慈恩寺的俗讲”那是什么意思。
大慈恩寺寺她自然知道,西安著名景点,承载玄奘西天取经故事的寺庙。再多的也就只知道成人票30元,如果要登大雁塔,那就另算钱,旺季淡季还不一样。
段大娘饮一口酪浆想了想道,每月初一十五,大慈恩寺的和尚都会讲解变文。
变文是个什么东西呢,通俗来讲就是佛家定期在寺庙讲故事吸引人来听。
最近更是特意请了敦煌的师傅写变文,讲得是在九江郡,纨绔们夜里在船上喝酒作乐,忽听外面传来琵琶声。
茫茫浔阳江水,琵琶铮铮,原来是另一搜船上有歌女戴着白色帷帽在弹琵琶。纨绔们喝了酒,命船家划船靠近。
那女子身着薄罗金泥的绯色襦裙,抱着琵琶在暗夜里竟有说不出的诡异,那少年仗着酒劲,一把掀了她的帷帽,结果吓得倒在穿上,命船家赶紧划走。
“歌女长得不好看?”段知微听得入神,忙问。
段大娘摇摇头:“那是飞头蛮化作的女子,少年掀开帷帽,发现只有个腔子,没有头。”
段知微听得津津有味,随手拿起一碗酪浆饮下,随后大声咳嗽起来:“长姑啊,酪浆里能不能不要放葱姜蒜啊!”
大慈恩寺的俗讲让段知微起了些心思,长安刚刚才暖了起来,走在路上都是一波波的热浪。
所以说。听完俗讲的仕女郎君擦着汗出来以后一定会...口渴。
这就好比段知微在硕大的博物馆转了一大圈,出门发现博物馆门口卖油炸淀粉肠、桂花糕的摊子挤了满满一路。其中卖柠檬茶的摊子人最多。
可不是,大夏天逛的人口干舌燥不得来点清爽的水解渴。
商机这不就来了。
《周礼》中便听过“六饮”:水,浆,醴,凉,医,酏。到了本朝,发展成了“乌梅浆”和“卤梅水”。
做法也非常简单,把新鲜梅子晒开,和盐搅拌后一起冲入热水,这也算是现代酸梅汤的前身了。
段大娘家中倒是有一包梅子碎,段知微烧了水冲泡一喝,齁咸。她整个坊里转了一圈,在果子铺买了新鲜梅子,又到药铺买了紫苏、甘草类的回了家。
她打一桶井水,把梅子洗净,用盐腌制去除其中的涩味。把梅子与嫩姜,紫苏,冰糖加一起腌制半个时辰,到出汁即可。
再在锅里把腌渍好的梅子与甘草、陈皮、山楂、薄荷一起熬煮,大火烧开转小火,就会得到一锅颜色清亮粉红的紫苏饮子。
段知微看了眼清亮的汤色,满意点点头,喊段大娘来尝。
段大娘摇着蒲扇走到后院惊讶道:“好漂亮的汤色。”与碎渣与盐块齐飞的乌梅浆简直天壤之别。
段知微倒一碗递给段大娘,她一口气干完,只觉梅子的甜香、紫苏的清香和薄荷的清凉一块涌到脑袋上,段大娘叹口气:“这饮子,只怕圣人也喝得了。”
那倒是说到点上了,段知微心想。据说宋仁宗曾开了个天下饮子评比大会,经过翰林院专家评委点评,什么二陈饮、薄荷饮、桂花饮、乌饮全都输给了这紫苏饮。
段知微将紫苏饮细细用蜜蜡封好湃入井里。既然宋仁宗喜欢,两朝又隔得不远,那本朝人...也应该喜欢吧。
准备卖的另一种便是桃花乳酪,这倒是简单,只需牛奶加酒酿汁大火烧开酿凉就行,时人爱以花为食,便在乳酪上加几片桃花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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