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林死了。
消息是钟德耀告诉温知新的。
中午放学,学校里没什么了,温知新躲着监控站在走廊尽头,扶着栏杆,阳光落在身上,有点热。
说完钟林死了之后,温知新和钟德耀在电话里沉默了很大一会儿。
这是其实温知新第一次直面死亡,但由于她已经过了几年有爸似无爸的生活,所以没有感到很悲伤,甚至还可以问出来:“他那负债五万的遗产给谁了?”这种问题。
钟德耀个也没觉得现在这个时机问这个问题不对,回答:“谁也没给,卖出去了。”
“哦,知道了,你节哀。”她语气平静,仿佛死的不是她爸爸。
钟德耀吸了下鼻子,粗声粗气但小心翼翼地说:“你也节哀。”
好像就是这句话,才让温知新有了一点真实的感受:哦,她也没爸爸了。
挂了电话,她趴在栏杆上,望着空荡荡的校园,很疲惫地叹了口气。
这个状态不适合学习,她满脑子都是钟林死了这件事。
所以中午没再留校,一个人蹬着自行车回了出租屋,脱力般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觉得这一幕很熟悉。
温知新翻身去拿手机,想问问温倩知不知道这件事,又想她妈妈作为大人肯定比她知道的要早,问也是多此一举。
她在和温倩的聊天框里敲敲打打好半天,最后只发过去一句:他去世了,你知道吗?
她在“爸爸”和“钟林”两个称呼之间犹豫了很长时间,前者太温存,后者太冷漠,温知新甚至想过“你的前夫”这种叫法,但略显愚蠢,被她舍弃。
温倩没回,估计还在加班。
温知新的思维又发散到温倩加班这件事情上,温倩工作强度很大,几乎全年无休,总说要趁自己还拼的动,多攒一些钱留给温知新以后用。
温知新说等自己长大会赚钱的,不要温倩这么辛苦。
温倩只会笑笑,摸着温知新的头说她家宝贝长大了,然后继续努力赚钱。
有时候工作强度大到让温知新觉得这不是上班,而是卖命。
她几乎隔半个月就会催温倩去做一次体检,然而对方只是敷衍了事,温知新又人小言轻,除了担心,也不知道能做什么。
叮——
手机响起来,温倩回了信息。
温倩:【知道,过些天我回来参加葬礼】
温倩:【人都会有这一天的,别太伤心,宝贝】
温知新想说自己其实没那么伤心,但也没多好受。
她真的恨钟林,最开始是恨他无缝衔接,之后又恨他出轨,恨他抛妻弃子,恨他把自己当靶子,可为什么当她听到钟林死了的消息时,没有那种大仇得报的感觉呢?
这样一个父亲,这样一个丈夫,这样一个人,死了也没什么可惜的。
温知新这样想,却仍然觉得胸口堵堵的,像塞了一块大石头。
“唉。”
在风扇的呼呼声里,温知新躺了一个小时,睡了一会儿,做了个短梦,梦里温倩工作不忙,钟林没死也没出轨,他俩没离婚,温知新没转学。
先前定好的闹钟叮叮当当响起来,温知新坐在铺着凉席的床上,愣了好大一会,才加载出此刻的地图。
温倩在加班,钟林死了,她在宜安的出租屋里,并且十分钟之后就要迟到。
回过神之后,温知新立刻跑进卫生间洗脸,随手绑了个马尾,拽上书包往外跑。
在玄关,书包带勾住了挂衣架,温知新没意识到脚步未停,哗啦一声,整个实木挂衣架轰然倒塌。
还好上下楼都没住人是第一反应,第二反应是该死她要迟到了。
她放下书包去扶架子,接着把外套和包包都挂上去,其中有一件是温倩上次回来穿的,忘记拿走了。
口袋往外翻着,露出了一角纸,温知新去拿。
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纸,是温倩的病情诊断书。
温知新完全愣在那里,略过那些看不懂的名词和数值,目光死死盯着那个“癌”字。
轰隆——
她听到自己胸口那块石头裂开的声音,无尽的痛苦漫上来好像海水挤压胸腔,窒息的感觉那么强烈。
温知新蹲下去,眼泪夺眶而出。
不知道过了多久,腿蹲麻了,手也哭到颤抖,温知新扶着墙,慢慢站起来又一点一点挪到卧室,打开手机,无数条信息和未接来电跳了出来。
她回拨给了温倩。
立刻被接通,温倩焦急又生气的声音传过来,她大吼着:“温知新,你居然逃课了?”
温知新大哭,泣不成声地挤出两个字,“妈妈……”
隔着屏幕,温倩的怒火被温知新的眼泪浇灭,“怎么了宝贝,为什么哭,为什么没去上学?”
“妈妈,我看到了你的病历单。”
“……”
沉默,太久的沉默。
温倩躺在病房里,不知道该怎么说。
“为什么要瞒着我,因为我知道了也没有用是吗?”泪水糊了一脸,大脑哭到缺氧,温知新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钟林出轨瞒着我,你们俩离婚瞒着我,他死了瞒着我,现在你生病也要瞒着我,我是你女儿吗?我连知情的权利都没有吗?”
“宝贝……”
温知新又说:“你住院了吗?什么时候动手术?有没有人照顾你?为什么不让我去陪你?我现在在一轮复习,不会耽误学习的。”
“没那么严重,你就乖乖在宜安等我回去,好吗?”
“不严重你为什么不敢告诉我,我不要在这里,我现在去江虞找你。”温知新马上要去订飞机票。
“温知新。”
温倩的直呼大名就是咒语,温知新立刻停下手上的动作。
温倩叹口气,说:“我真的没事,你放心待在宜安好吗?马上Y8联考,妈妈不想你因为别的事情分心。”
“什么叫别的事情啊?你得癌症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会是别的事情啊?”
温知新第一次吼温倩,但因为在哭,所以显得很没有气势。
温倩看不到她,但觉得她现在应该很像一只哈气小猫。
“虽然是癌,但是不是会死的癌。”温倩解释,“这个甲状腺癌致死率才百分之二点几。”
“才?”温知新疯了,她不知道温倩为什么会这么乐观,“才就不是癌了吗?”
“真的别担心,庄叔叔在陪我呢,你不用来。”
手机页面刚好加载出甲状腺癌的科普,好像确实没有温知新想的那么可怕。
“真的没事吗?真的不需要我吗?”温知新问。
“没事,你安心学习。我帮你请了一节假,待会儿洗把脸记得去学校上课。”
“好,知道。”
虽然现在去学校也学不进去,但温知新还是答应了下来,她不想让温倩再因为自己不听话而着急生气。
深深呼出一口气,进卫生间洗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又叹了口气,眼睛又红又肿。
好丑,不想这样见人。
温知新打湿了毛巾敷在眼上,结果只要想到温倩就开始不受控地流眼泪。
这么哭下去也不是办法,温知新发现只要自己单独在安静的空间里就忍不住要哭,她得去人多的地方。
又去洗了把脸,随后拿上家门钥匙,背上出包,蹬着车子去学校了。
她到的时间很凑巧,班里人都去社团活动了,教室里空空荡荡的,温知新坐在座位上,写一会儿题就要停下来擦一下眼泪。
写一会儿,擦一下。
写一会儿,擦一下。
写一会儿,擦一下。
……
写一会儿……
“温温。”
温知新擦眼泪的动作顿了一下,抬头对上姜寐的眼睛。
姜寐凑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问:“怎么啦,怎么在偷偷抹眼泪呢?发生什么事了吗?”
温知新突然想到一个很不贴切的类比,在打雪仗的时候是不会觉得手冷的,只有在碰到温水的时候才会感觉到手又冷又疼。
她一开始只是默不作声地擦掉眼眶里那些挡住视线的眼泪,直到有人来问她,她的情绪又一次决堤。
温知新紧紧抱住她,没出声,只是一个劲掉眼泪。
后面来的几个人都愣住了,互相看着彼此,眼里一片茫然。
许妄用口型问:“怎么了?”
姜寐拍着温知新的背,闭住眼睛很小幅度的摇头。
人越来越多,温知新觉得不好意思,她吸着鼻子从姜寐肩上起来,“我没事了。”
“有事一定要告诉我们,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姜寐说。
许妄立刻凑过来说是啊是啊,“朋友齐心,其利断金。”
“嗯,我知道,真的没事。”温知新接过祁昂递来的乳霜纸,擦了擦脸,“回去吧,快上课了。”
“好。”姜寐拨开温知新脸颊旁因为哭泣而粘上的碎发,回座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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