蜿蜒的回廊上，每一寸地面都铺锦毯，人走在上面寂静无声。溪微第二十九次从这精致的地毯上走过，最终停在尽头那一扇雕刻华丽的门前。

她看着早已等待在这里的人，淡淡唤了一声：“无影大人。”

第一次得知侍卫首领的名字时，溪微心中便浮现出一个词语“人如其名”，有些人明明就站在那里，却仿佛随时都能消失得无影无踪。此刻又见到他，溪微心中浮现的还是这个词语。

无影只是睨了她一眼，也不回应。

溪微仍是看着他，问道：“我的那位助手呢？”孟昭并不是每一次都会与溪微同去鬼郎君寝殿，今日便不见他的人影。

溪微坚持在孟昭不在的时候开口询问。

无影终于开口，平板地吐露出与以往毫无二致的答案：“影五今日另有任务。”这里侍卫皆以序号为名，那日挟制溪微的是“影二”和“影三”，孟昭为自己弄来的身份是“影五”。

溪微笑道：“多谢告知。”说着，便抬手触上红木房门，房门被轻易地推开了。

她正要迈步走入，便听无影又说：“明日便满一月了，夫人当善自珍重。”

溪微回过头，却看见无影仍伫立在门旁，侧脸纹丝不动，仿佛刚才说话的另有其人。

她收回脚步，来到无影面前，观察着他的神色：“我的故事能令郎君满意，你似乎并不高兴？”

无影眼珠移动一个微小的幅度，如蜻蜓点水般掠过溪微脸上，说道：“夫人多虑了，良宵苦短，请夫人勿使郎君久等。”

良宵苦短，溪微忍不住笑出声，他虽口称她“夫人”，但是言行间对她毫无尊敬，可他却口口声声让她与鬼郎君“共度良宵”。

至于“良宵”如何共度，当然就是向鬼郎君讲一个又一个的故事。

溪微饶有兴致地盯着无影，片刻之后，才拍拍衣袖，迈步踏入鬼郎君的寝殿之中。

烛光透过屏风，映出屏风后来回走动的人影。溪微绕过屏风，看到鬼郎君不像往日那样端坐在床上等着她的到来。今日在门外耽搁了片刻，他便有些失去耐心，在床边团团踱着步。

看见溪微，鬼郎君立刻停住了脚步，面孔直直朝着溪微，口中念叨着：“故事……”

“我给你讲故事。”溪微说着，扶鬼郎君坐到床边，自己像第一日那样，搬来一把椅子，坐到他的对面。

她观察着鬼郎君的面色，他仍然神情呆滞，但是在听了那么多日的故事之后，眼中已有了一些神采，脸上也会做出一些细微的表情。

就比如此刻，他眼睛盯着溪微，嘴角扬起一个微笑的弧度，显然心情颇佳，期待着今晚会听见的故事。

溪微看着他开心的样子，却有一点不忍心。

昆山六玉的故事，她结合着自己一路走来的见闻，向鬼郎君讲述了李明谯、曲闻仙、叶边春的经历。

现在，除了她尚未见过的林念青，以及另一位不知姓名的六玉，便只剩下梁秉了。

她刻意拖延，自从第一日之后，便一直未提到梁秉。然而今日一过，便将满一月之期，她想起与孟昭一起探查到的事情，叹了一口气，今日又要让这鬼郎君再受一回刺激了。

她看着鬼郎君，说道：“今天，我为你讲梁秉的故事。”

听到“梁秉”，鬼郎君果然有了反应，他瞳孔扩大，嘴角从扬起变为下瞥，下一刻，那两片嫣红的嘴唇分开——

溪微已做好他会大声叫嚷的准备。

——鬼郎君嘴唇张合着，只是轻轻吐出“梁秉”两个字，他瞳孔聚拢，看向溪微，说道：“梁秉、故事……”

这是他第一次同时说出两个词。

溪微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梁秉是昆山的现任山主……”她将梁秉如何联合其他六玉共同封印幽都、如何执掌昆山令中洲生民宴然、如何几十年如一日独自守护六玉一起落下的封印一一述说。

在这个过程中，她心中所想到的不仅是那个心忧天下的昆山山主，还是收留她、照拂她、关心她的同门师兄。

直到殿中蜡烛燃至一半，溪微才住了口。她注视着鬼郎君，缓缓说道：“这便是梁秉的经历，如何，你觉得熟悉吗？”

鬼郎君只是静静看着她，反应与听到其余昆山六玉的故事时殊无二致。

仿佛第一日时未曾因为“梁秉”这两个字而反应过激。

一时之间，耳边只听到蜡烛燃烧的声音，连呼吸也几不可闻。

溪微弯了弯唇角，捧起水杯一饮而尽，才继续说道：“这并不是故事的全部。”

鬼郎君耳朵稍稍动了动。

溪微盯着他，不错过他的每一丝表情：“梁秉曾经离开过昆山。”

鬼郎君缓缓眨了一下眼睛。

“我同你说过，南洲是由叶边春镇守。梁秉曾经到过南洲，还与聚居在南洲的女罗一族相遇。”

溪微把石城中发生的事情对他说出，在说这些的时候，她的灵魂仿佛离开身体，在一旁冷漠地听着另一个人的叙述。

“……所以，梁秉算得上是与自己的同门师兄弟为敌了。”终于将这个故事说完，溪微心中升起一股解脱之感。

鬼郎君的双眸不知何时染上红色，这是从未有过的情况。然而溪微却像未曾见到一般，平静地说出最后一句话：“现在，梁秉将要到北洲来了。”她顿了顿，一眼不眨地看着鬼郎君，“林念青。”

她自信地说出这个名字。鬼郎君对昆山的敏感，与叶边春记忆碎片中一模一样的下半张脸，以及这宫殿中丰沛的清气，都使溪微相信，这个人们心中诡谲莫测的鬼郎君，就是从未露面的林念青。

这不是全部的理由。

这一个月以来，她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在重重监视下安分地待在自己的房间。她与孟昭将北洲的情况大致探查了一遍，整个北洲以朱楼和青阁两座宫殿为核心。

居住在朱楼的是北洲城主，名叫朱余。

鬼郎君居住的则是另一座宫殿，青阁。虽然这两座宫殿之间殊无往来，但是却有着相似的名字。那么，按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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