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霁这人吧,扛不住钱的诱惑,但一定能扛得住男人的诱惑,不过动摇片刻,便将披风解下来披在杨沐慈身上,“天寒地冻,你要保重身体,我们来日方长。”
杨沐慈略显遗憾:“莫不是有了新人,不待见旧人了?”
“那不能够。”梅子莞尔,转身又把杨沐慈的金饼匣子拿回来,“你的嫁妆我收着。我真的得回去了。回去再想想,给你个什么样的聘礼才合适。”
杨沐慈:“......”
按照规制来说,外室和侧夫哪有聘礼呢,杨家以他的名义出这些钱也不过是想买个名分。谁知梅子抠抠搜搜的,还是不肯给。
“这里是京郊皇室梅林庄,叫做静园,只管安心住着。想做什么就去做,我会派人护着你,也不会有人打扰你。若你实在觉得无事可做,就花时间打理下梅林,今夕不同往日啊,曾祖母当朝时,当年整个京城就数这里的梅花开的最美了。”
梅霁交代这些,是一点也没客气,收拾好东西,急匆匆的离开。
庄子外面那一圈跟着她来的人又跟着走了,初雪静夜,马蹄飒踏,络绎不绝。
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万籁俱寂。静园梅林庄隐在京郊十分偏僻的位置,位于东山脚下,周围多是田地,梅林一直开到坡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庄子里仅留着几个洒扫的粗使和花匠日常看护,此时也不知人都在哪里。放眼望去,颇有些孤寂和萧索。
静园梅林最早的主人是梅霁曾祖承明皇帝梅若英的皇后秦氏。承明帝退位后,携皇后游历四海,梅林交给了继任的皇帝,再后来就有了不成文的规定,新帝会从上位这里继承京郊这座当年风光无两的皇室庄园,如此历经四朝。只不过每一代帝王以梅为姓,但并不是每一任都爱梅如命,等梅霁从上皇这里接过静园,梅林的景象早不复当年荣光。虽有园丁仆役照看,却疏于监管,久而久之仆役们怠惰惫懒,园子里杂乱无章,连房前屋后都爬满了藤蔓野草,甚是荒乱。
无论如何,梅林是梅子从梅氏手里继承来的唯一私产。传闻这里是曾祖与其夫破镜重圆之地,必然藏着很浓厚的情怀,眼见日日荒芜,梅子心生感怀,倒是上皇移交梅林时跟当时正为情所伤的她说,“皇妹,旧日逝去是因为有新的要来。时间会掩埋一切,也会消散一切,即使有什么是你很在乎的,亦可果断舍离,这世上的所有都有自己的缘法,为得而舍,能舍便可得。”
族兄这是点她呢,她能不知道么。不管是从哪方面点她,梅子也没有放任自如,又张罗着收拾起来,有一搭没一搭的管着,虽然好了很多,但比起昔日大气别致的梅林景观,还是差了许些。
这三年她出宫,偶尔在此地住一下,又匆匆离去,如今令杨沐慈安顿此处,算是留下一份牵挂,也不知道这一步是对还是错。
梅子走了,杨沐慈还在林子里漫步,如今仔细打量,见四周梅树各有其形,枝干粗壮遒劲,很有些年头。有的已经开花,微雪落在枝头上,还有花苞上,一动也不动。
杨沐慈的寂寥加重。他原本相信自己的选择,但现在也不敢肯定了。
第二天,杨沐慈离开梅林去见城中等消息的杨老爷子,跟杨家一干老者交代情况。“眼下就做外室。她留了人护着,都是以前西州认识的,起居和出门都方便,没那么多拘束。只那里是皇室私人领地,无旨不可入,门前设阵不得寻。”
杨老爷子摇头,“外头再好也不行。你得先想办法进宫。”
“不进宫也可保杨家荣华富贵,还请父亲不要再劝。陛下是个很有决断的人,她要有了主意,没谁能劝得动。一步一步来吧,这已经很好了。”
毕竟当初,是杨沐慈甩了人家。
老爷子讪讪的,“谁知道当初西州跑堂那小丫头片子乃是卧虎藏龙之辈。”
她称帝了不说,那跟着打下手的伙计们个个鸡犬升天。升的比西州望族的官绅们都快。
杨沐慈安慰他,“人不可貌相。但也不可能不貌相。”
杨老爷子看着灯下儿子丰神如玉,从容淡然,稍稍放心些了,“行,我明日回西州,京城这边交给你了。不求占上多大光,最起码能保杨家不再遭人污蔑嫉恨。”
杨沐慈说放心吧以后不会了。老爷子不肯放下,“你呀,要想长久,还是得有个名分。”
自然,有个名分杨家以后吹牛掀皮扯旗做事也方便些。
杨沐慈都懂,送走了老父亲,安顿好自己带来的各路仆子长随,还有梅子派在他身边的西州老人牛大和牛二,正式开始了给梅子当外室的生涯。
等待是漫长的。他会在静园梅林悉心经营,认认真真做起管事来,翻翻植草本集,亲自盯着匠人们在园子修葺裁剪,一点点整理清净。甚至还亲自去城西集市买点别的花草,仔细种培,当做四周的点缀。平日在园子里对着梅树吟诗作画,偶尔写点杂文,然后将剪下来接活的梅枝做成好看的样式,或者创绘与梅相关的字画,在牛大和牛二两个半瓶水能耐的建议下整点噱头,隔三差五卖给那些爱搞点情调的京城富户。
一来二去的,梅林这边都能挣出点小钱了,够花,且有剩余。静园的营生步入正轨,杨沐慈空闲的时间便多了起来,他打算兼顾园子的同时,在城西集市周边租个小院当学馆,授童讲学。便托宫里来传话的司使或者大监告知梅子,不用给梅林庄留钱拨款,这园子如今自给自足,也自在。
他晓得梅子花钱受限,稍微给自个儿动一点,御史台和监察司的奏折就跟雪片似的铺满了,明里暗里批判皇帝奢靡铺张。
梅子获悉杨沐慈的努力很开心,托人回信,信里夸他能干,说当年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读书人,竟然也开始闻铜臭了。
杨沐慈逐渐理解梅子爱钱和爱挣钱的那种感觉。他从前在西州衣食无忧。背井离乡来了之后莫名不安,虽然杨家给了很多坐吃山不空的金银,可只有自己沾手赚钱的时候,心里才满满当当很踏实,也敢和杨家郑重谈论不同的意见。这么一想,仿佛他和梅子因为钱财站在了同一条线上,又仿佛即使没有梅子,能赚钱这件事情还会给他的人生托底。
日子是充实的,虽然孤单了些。
梅子当皇帝,不经常出宫,来之前会派她的司使告知。来之后偶尔会歇一晚,大多数时候匆忙离开。
比起后院里的男人,梅子似乎更愿意和朝堂上的男人还有女人针锋相对。偶尔会将她的政务说几句给杨沐慈听。杨沐慈都不太敢,“后宫不能干政,咱们说点别的吧。”
“你不算,就说给你听。我觉得你会感兴趣。”梅子说。
于是,真就说给他,杨沐慈帮着分析分析,大多数时候,他们的政见是能说到一起去的,梅子就会感慨,“真是我的知己啊,你该考个科举,往后我们在朝堂上相见的机会更多。”
杨沐慈笑,也不表态。他坐在梅子旁边,两个人拉着手卿卿我我,科举这两个字离他挺远,眼下反而更愿意跟梅子聊聊市井生活,读读话本杂闻。不想当皇帝的坐庙堂太久,脱离曾经的烟火气。
于是他们聊着聊着,好像回到了过去忙里偷闲私下里幽会的时光,很甜蜜,很浪漫。
转眼岁末,皇帝带着各路人马大搞各种祭奠仪式,要留在宫里过年。
杨沐慈则在静园溜达,月下赏梅,偶尔抬头看看天空中绽放的烟火,生出些许怅然。
其实梅子有关照静园梅林。她当初在西州的得力干将牛大和牛大的兄弟牛二跟着她回到京城,被留在宫外候命。如今兄弟俩都被派在杨沐慈身边保护他,或在他们之间对接消息。梅子怕杨沐慈过年冷清,赏下不少御赐贡品,对她这样不得不主打节俭朴素的皇帝来说已经相当大方了。
眨眼间,要过年了。
西州杨家也捎来了很多年货,并写信问,远在他乡,一切可好?
杨沐慈直截了当回复:还是外室。
好消息是,杨家有两位杰出的族兄,在京中司低职多年,今年升迁了外任,都在好位置上。
杨沐慈没有名分,但是梅子并没冷落他,有帮他留意杨家的情况,在法理之内夹带私货帮他的忙。偏偏族兄升迁梅子只字不提,这还是杨沐慈从族兄那里听到的。
如今望族入仕比过往更加严格,稍有不慎便被寒门新贵追着打,梅子也不是从前那种一言定朝堂的皇帝,她还得悉心平衡权力和朝局,偏心都不能明目张胆。所以这已经很好了,人不能太贪,免得惹人厌。听牛二说宫里当初留下牌子的那位擅讲笑话的小公子都给封了嫔位,因为作的厉害,皇帝已经冷落他了,不翻他的牌子,待在方寸之地不得出行,别说皇上,连皇上身边的人都见不到。
杨沐慈懂牛二的意思。牛二现在跟着他,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要知分寸,这一园子的人才能有好日子过。
过了十五,梅子都没有出宫。杨沐慈按照原计划开馆授学,平日里也不甚忙碌。闲暇算算日子,已经有近一月没见到梅子,书信来往倒是有两回。杨沐慈想这来回写信也得掌握好度,不能太频繁,不能太淡。等过几日,再写一封。
雪消了,春上发芽。梅子还是没有出宫。
杨沐慈总觉得不安,授课时有点心不在焉,差点出错。下了学馆带着长随穿过集市,听到人们议论女帝大婚的消息。说这皇后之位空了三年多,如今觅得正头夫君,恰逢良辰春景,国泰民安,怕是又要大赦天下喽。
杨沐慈:“……”
所以,他失宠了吗?
杨沐慈有些失落的回到了梅园。
当天夜里失眠,独自在梅园里踱步,花不开,但有绿芽悄然冒头。夜晚依然冷清,杨沐慈在园子里几近走到天亮。
他穿的少,因此受了凉,在家歇息,也不出门。隔日管事来报,有人打门,话也没说清楚,杨沐慈烧的稀里糊涂的,以为是皇帝,亲自下榻去迎,一路挣扎连走带跑差点摔倒,谁承想,门外站着一个陌生的男人。
男人和他差不多的年岁,也或许比他年长一点,这不重要,但身形挺拔面容俊朗,开口便道,“杨兄弟病了?赶紧回屋躺着!”
按理来说,这地方除了梅子和她身边人,从不曾有外人来过。而今生人进门,扶着杨沐慈开门的牛二却很有眼色的给对方行了半礼,“.......大掌柜?您怎么来京城了??”
“来给你主子送贺礼呗。没处落脚,上这儿住两晚。”
说着扯开牛二,自来熟地扶起虚弱的杨沐慈进屋歇息。并吩咐人熬热汤备药。
他甚至能对症开药,给杨沐慈把脉之后,举着写好的药方跟站在一旁牛大说,“寻常大夫进不来,你们陪着杨兄出去看病耽误功夫,就照这个方子去抓吧。”
牛大当即骑快马去办。
杨沐慈灌了几碗姜汤驱寒气,似乎有点精神头了,看着来人说,“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
“如果一定见过面,那必然是在西州。”
男人蹙眉的时候,杨沐慈看见了他眉眼下方有道疤痕,乍一看还挺显眼的,对他英俊的面容的确造成了影响。
杨沐慈盯着那道疤失神,还是想不起来是否见过。
男人却自我介绍,“我叫花连翘,是东西两州六家丰乐食铺的大掌柜,也是梅子的表哥。”
杨沐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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