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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在刀尖上挣扎了五日,他们终于出了大庆边界。
荒野、密林、逼仄的山道……每一处都可能成为埋伏的陷阱。且袭击的频率也越来越多,从每日两三次变成五六次,最后密集到分不清间隔。前一波厮杀的血还没干透,下一波刀刃已逼到眼前。
云峥神经时刻紧绷,那张冷峻的脸上更添寒霜。
这几日,雁翎刀几乎像长在了她手上,所有的精力都用于警戒、驱车和应付随时可能出现的截杀。
照野的情况也越来越差,气息愈发虚弱,几乎感受不到,只有褚羽紧紧贴着他心口的手,才能触到一点点搏动。
而褚羽自己则熬得瘦了一圈,眼下乌青浓得化不开。可她眼底某种混沌的东西却在一次次厮杀和守护中沉淀下来,变得愈发坚定。
她如今可以精准依靠天色和星宿判断时辰,掐点掰开照野的下颌给他喂药。除此之外,她包扎换药的动作也更为熟练。清理、上药、重新包扎,一气呵成。即便马车颠簸,手也极稳。
褚羽不敢睡,一刻也不敢。
身体的疲惫已到极限,但恐惧更甚。她害怕自己一旦闭上眼睛,就回了现代,回到那个遥远安全的时空,把奄奄一息的照野独自留在这个世界等死。
这几日,她搜肠刮肚,将自己知道的医药基础知识全数告诉了云峥,期望哪怕自己离开,看在这些跨时代的知识面前,药王谷肯答应救照野一次。
夜,再次降临。
靠近西南,暴雨毫无征兆倾盆而下。
密集的雨点砸在车篷上,发出轰鸣。
而官道上又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
沉重,杂乱,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褚羽熟练地提起刀走出车厢,和云峥并肩而立。
“云姐姐,辛苦了。”
云峥甩去刀上雨水,平板道:“职责所在,”
话落,她已如离弦之箭,朝着袭来的刺客冲了过去。
褚羽没动,只稳稳握紧刀站在原地,应付那些被云峥判定为小喽啰的敌人。她的刀法依然生涩笨拙,但每一刀都带着不顾一切的决绝。
刀光起落,鲜血混着雨水在官道上流淌。
三个月前,她还会为无头尸体尖叫。
而现在,她只关心这些尸体会不会挡住去药王谷的路。
格挡、突刺、闪避……她做的越来越好,甚至学会利用环境,将一个刺客绊倒在泥泞之中,随即补上一刀,毫不拖泥带水。
等最后一人倒下,褚羽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没有漏网之鱼后,才弯腰,借着那具尚有余温的尸体擦刀。
雨水冲刷着血迹,最终在官道上汇成一条暗红的小溪。
直到刀身不在滴落浑浊的血水,褚羽才回到车厢,蹲坐到照野身旁,重新拉起他的手,告诉他:“快了,快到了,你再坚持一下……”
照野在深沉的昏迷中,眉头依旧紧锁,断断续续的呓语再次溢出苍白的唇瓣。每一句都关于她,且只有她。仿佛他的整个世界已被她彻底占据,再无半分空隙留给其他。
“不准……不准找书生…….”
低沉的呢喃又响起来,打断了褚羽的思绪。
听清这句话,她先是一愣,差点笑出声。但良久,又慌忙用手背抹自己红肿的眼。
“那就是可以找侠客?”她问。
没有回答,只有窗外狂暴的雨声和他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呼吸。
还能再找谁呢?
褚羽在心底无声问自己。
这霸道又危险的家伙一次次为她搏命,用最蛮横的姿态强硬占领她的心,让她几乎确认,此生此世,两个世界,她再也不会为第二个人如此心动了。
车辕上,云峥握刀坐着,雨水冲刷着她肩头,浸透了衣衫。
车厢内压抑的哭泣以及那句呓语一字不落地传入她耳中。
她依旧面无表情,磐石般的心境似乎并未动摇。总捕头令她护送二人至药王谷,那即便前方是刀山火海,她也必须踏过去。
只是,无人看见她攥着缰绳的手指越收越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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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日,黄昏。
暴雨初歇,残阳如血,将天边云霞染得一片凄艳,而药王谷巍峨的山门终于在云雾中显现。
“到了!”云峥勒马,声音沙哑地几乎听不出本来声线。
她的衣袍早已辨不出颜色,只有凝固的暗红层层叠叠。一路血战,疲惫已刻入骨髓,那双冷冽的眼眸深处,是几乎被耗尽的寒光。
褚羽几乎是手脚并用滚下车厢。她甚至没力气站稳,只踉跄着抬起头,望着那云雾缭绕中的一线山门。
没有意外,药王谷谷门紧闭,门前冷清,连个守门的弟子都看不见。
褚羽踉跄着扑过去,攥紧拳头,用尽全身力气捶打大门:“开门!求求你们开门!救救他!求求你们!药王谷不是悬壶济世吗?!求求你们救救他啊!”
她的声音嘶哑绝望,在山谷间回荡,尾音被冰冷的山风吞噬。
门内,死一般的沉默,连风都绕道而行。
“药王谷避世百年,尤其不救暗天盟中人。规矩如此。”云峥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
“规矩?!我才不要管这那狗屁规矩!”
褚羽吼得声嘶力竭,指甲在粗糙的门板上划出血痕:“你们要什么?!神兵利器?稀世秘药?黄金万两?只要救他,只要他能活,我什么都给,什么都给——!”
绝望的拍打和嘶喊在山门前徒劳地重复,却得不到一丝回应。
就在褚羽几乎要瘫倒在地时,门板后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
她骤然停住动作,屏住呼吸,眼中重新燃起希望。
有动静!他们听到了!他们终于……
云峥见状握紧了刀,死死盯着山门,虽然依旧警惕,但似乎如释重负般微微松了口气。
那响动越来越清晰,像是有人在门后推动石栓。
“吱呀——”
门打开了一丝缝。
褚羽的心脏狂跳起来,几乎要冲破胸膛。她张口,准备好的所有哀求话语即将涌出。
但就在这一刻,异变陡生。
尖锐的破空声从三个不同的方向骤然响起。
密集如雨的箭矢、淬毒的飞镖、带着诡异黑烟的骨钉,如同死亡的蝗群,铺天盖地在山门前落下。而那刚刚打开一线的山门也以迅雷之势立刻闭死,彻底断绝了所有希望。
云峥身形暴起,雁翎刀化作一片银光,“叮叮当当”的撞击声密如急雨,用尽全力护住了自己和褚羽身前的区域。但更多的攻击却直指向马车。
褚羽目眦欲裂,想也不想就要扑过去用身体挡。
沉闷的利器入木声响起,马车瞬间被扎成了刺猬,几支力道极强的重弩箭甚至穿透了车壁,直接射向内里。
“不——!”
褚羽的尖叫凄厉得变了调,踉跄着冲过去,却被箭矢定住了衣摆,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箭簇刺入车厢内。
“哈哈哈哈!好生热闹啊,药王谷的门前几时成了野狗的埋骨地?”
一个尖利的少年音从左侧山崖顶传来。
褚羽抬头,就见一个身着暗天盟玄色锦袍的少年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们,那张过分阴柔俊美的脸上,此刻写满了快意。
“啧啧啧,”
他慢条斯理踱步下来,目光扫过那辆插满箭矢的马车,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兴奋。
“瞧瞧、瞧瞧!咱们堂堂第一席,为了个女人,把自己糟践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烂泥……真是把暗天盟的脸都踩进了粪坑里。”
他身后,数名气息沉凝的杀手出现,刀锋锁定云峥。强大的气机将她死死压制在原地,动弹不得。
唳川踱到马车前,无视褚羽那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的目光,轻佻笑问:“喂,美人儿,看你哭得这么伤心,你那姘头不会已经凉透了吧?啧,真可怜,要不要本少主发发善心,帮你验验尸?”
“你、做、梦!”褚羽嘶声怒吼,不知哪来的力气,突然挣脱了钉住的衣摆,反手抽出无生刃,直指唳川咽喉。
刀是好刀,寒光凛冽,只可惜握刀的手却失了所有力气,抖得不成样子。
“做梦?”唳川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夸张地捂住了嘴,爆发出更加猖狂的大笑。“你以为药王谷那些缩头乌龟能救他?
笑声戛然而止,唳川的脸瞬间阴鸷。
“跗骨蛭!知道那是什么吗?是我!掺在他每月领的解药里,一点、一点,看他像条听话的狗一样吞下去的!整整两年!七百三十个日夜!看着他像个傻子一样毫无察觉!看着他为了护你一次次把自己搞得更像个废物,让毒提前发作。你知道这两年,看着他这副摇尾乞怜的蠢样,我有多痛快吗?”
“你不得好死!!”褚羽气得浑身发抖。
“我不得好死?”唳川笑容一收,“睁开你的眼睛看看,现在要死的可是他。一条用完就丢的野狗,他凭什么?凭什么压在我头上?!凭什么用那种看垃圾的眼神看我?!”
他迎着褚羽愤恨到极点的脸,恶狠狠道:“今日,我是就要让他亲眼看看他的女人被金玉楼剥皮拆骨,把脑子里那些东西全挖出来!死都闭不上眼!”
右侧山道上,沉重的威压如同实质般碾来。
金玉楼楼主陈天雄,宗师境强者,缓步而出。他身侧,一左一右,两位无相境护法如同索命的无常,目光冰冷地锁定场中,气息交融,封死了所有退路。
“唳川,暗天盟家务事本座不管。但那女人,必须归我金玉楼。要活的。”
与此同时,左侧阴影里,空气仿佛凝滞,一个脸上覆着狰狞阎罗面具的身影无声出现,周身散发着阴寒死气。那面具下传出沙哑非人的声音:“阎摩邪宗只要尸体。暗天盟左使的尸身,炼成尸傀,当是绝品。”
江湖谈之色变的三大势力齐聚于此,将药王谷山门前小小的空地围得水泄不通。
云峥握刀的手青筋暴起,磐石境巅峰的气势全开,但在这等围杀之下,渺小如尘埃。
巅峰时的照野或有一线生机,如今……绝境!
而此刻,药王谷门内的气氛同样紧绷。
众弟子愤愤看着大门前的人。
那是个打扮不起眼的医女,可她此刻却将刀抵在谷主颈侧,笑得一脸邪气。
正是朱绛。
谷主气得抖如筛糠,花白的胡子都在颤:“你、你这疯妇!老夫都答应你开门救人了,你为何又把门锁死?!你这是在戏耍老夫吗?!”
朱绛可没心思理会这老头的咆哮和那些弟子愤怒的目光。她本只是来为妹妹偷药,没想到恰好听到了门外的哭喊。
说起来,那丫头上次也算救过她妹妹一命,她心里不是没有过动摇,想着或许帮他们一回,看看那素来高高在上,视众生如蝼蚁的第一席照野会不会有一天低下头来求她朱绛。
但她又不是傻子。
陈天雄亲自带着人来了,那老狐狸的鼻子比狗还灵,若是知道她也在这儿,今日怕是谁都走不出这山谷。
见死不救?
那不才是她吗?
或者说,暗天盟人哪个不是如此?
从前的照野不也一样,为了任务,别说是见死不救,就算是屠戮妇孺也绝不会眨一下眼。只不过他最近越发荒谬,为了那可笑的“情”字让刀越来越钝。
而她朱绛,从入暗天盟的第一天起就明白,活下去的唯一法则就是顾全自己!
妹妹还在等她,她绝不可能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赔上自己和妹妹两条命!
想到此处,她微微侧过头,不再看向大门的方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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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死地之中。
山风呜咽,卷起满地血腥。
褚羽看着三方虎视眈眈的敌人,忽而向前一步,迎着金玉楼势力的方向开口:“陈楼主?你要的,是它吗?”
她挥了挥手里用现代技术打造的无生刃。
“杀你儿子的是照野,但下命令可是暗天盟!你要复仇也该找正主!”
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掷地有声道:“至于我,我跟你走,图纸、铸造法、甚至更多你闻所未闻,想都想不到的东西我都可以给你!只要你放他一条生路,让药王谷救他,我保证,会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
“呵……”
突然,一声极轻、极冷、带着无尽嘲讽和虚弱的声音从马车内传出。
帘子被一只染血的手掀开一角。
照野靠着车壁,脸色灰败得如同死人,唯有那双眼睛依旧黑沉如渊,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冷。
他嘴角扯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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