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马车上程瑾知话有些少。
秦谏感觉到了气氛微妙的变化在马车上持续的静默中他主动问:“你不高兴了?”
程瑾知回答:“没有。”
“我觉得有你是不认同我说的话?”他说。
程瑾知原想装傻的一问三不知再问都说“是是是”这几乎就是她擅长的但这时候她犹豫了。
她知道他说的是什么话也确实有异议沉默之后她终于道:“人食牲畜只因这世道是人所主宰并非牲畜甘愿若人还要给牲畜定一套纲常让牲畜以被人吃为荣那岂不是虚伪么?”
秦谏心中大震。
第一次他听见一个人将男人比人将女人比牲畜而说这话的还是个女人。
但女人又怎会是牲畜呢?她说的是女人是人但女人的位置却与牲畜无异因为这世道是由男人所主宰的。
男人主宰了世道还给女人规定了纲常这纲常便是……女子不可善妒。
见他久久看着自己程瑾知很快道:“我是随口说的瞎话其实……表哥若想纳小只要人品性好我肯定是容得下的。”
“我……”
她这一说秦谏突然觉得心虚竟有些语拙一时不知说什么。
他觉得他应该很快表态他没有这想法但偏偏……还有秀竹……
一时竟觉得如芒在背。
马车行了许久天一会儿阴一会儿晴到秦府门口倒是没下雨。
马车还没停稳外面石青便道:“公子那是不是冯妈妈?”
秦谏撩开车帘去看竟真看到了冯妈妈!
那是他之前在外面找的让她在柳枝巷照顾秀竹她竟然找到了这里?
冯妈妈此时也看到了他欢喜地一跺脚忙往这边来。
秦谏不由得有一种紧张立刻放下了车帘。
此时马车停下秦谏先下车随即转头来扶程瑾知那冯妈妈欢喜地过来正要开口叫“公子”一见后面还有人就停住了随后就见他扶着程瑾知从车内出来。
程瑾知一下车倒看见了冯妈妈问:“这位是……”
秦谏看一眼冯妈妈马上道:“没什么你先进去我等会儿过来。”
程瑾知又将那冯妈妈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说点头进屋去了。
目送她进屋秦谏才转头看向冯妈妈
冯妈妈感觉到他不悦连忙回道:“我也不想来的是秀竹姑娘病了发着烧怪公子总不去看她我才来跑一趟……”
秦谏又觉自己刚才那通火没道理便关心道:“怎么病了是温病吗?”
“看着是。”冯妈妈说。
秦谏思忖片刻,拿出一锭银子来给她:“你先去给她安置些吃食,稍后我让石青去请个大夫,让她好好休养。”
冯妈妈收了钱:“那……公子不过去么?”
秦谏那种愧疚与亏心感又来了,他觉得他该去一趟,但又一想到妻子,又觉得不该,最后终究还是“嗯”了一声,勉强解释道:“府上走不开。”
冯妈妈点点头。
秦谏要进去了,冯妈妈忍不住问:“刚才那位就是新夫人?长得可真好看,跟天上的仙子似的。”
秦谏不由笑了笑:“是她。”
冯妈妈又朝这高门大院看了眼,欲言又止,最后朝秦谏道谢,拿着钱转身离去了。
她觉得,那秀竹姑娘够呛了,难怪公子成了婚就再也没音信了呢,原来是娶了个天仙。这么好看的正房娘子,又是那高门大户的千金小姐,万一是个厉害的,秀竹姑娘还能不能进门都两说。
要不怎么说“龙配龙,凤配凤,鹁鸪对鹁鸪,乌鸦对乌鸦”呢,贫家小户的还是不要做那麻雀变凤凰的美梦才好,男人的嘴哪里作得准?这秀竹姑娘说不定就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好在公子守礼,两人没在外面圆房,公子给钱也大方,她倒觉得秀竹姑娘不如攒些钱,回头正经找个人嫁了才好,不必作这边的指望。
秦谏叫来石青,吩咐他去叫大夫:“找俞老大夫去,多给些赏钱,让他细致一些,好好看,现在就去。”
“好,我好好交待。”石青拿了钱,领命而去。
秦谏在门口站了片刻才进屋去。
他还在想程瑾知那句话。
他当然不信什么那是她胡说的,他能肯定,那就是她的真实看法。
她觉得男人吃了女人,还要给女人规定一套纲常伦理,逼女人承认那是对的。
但她一边这样说,一边又轻松地说她容得下妾室。
偏偏他觉得,她是真容得下,她绝不会和她姑母一样想尽办法除掉妾室。
可是,人怎会如此矛盾呢?
程瑾知回了绿影园,春岚在一旁道:“刚才那个婆子,不像是侯府的,我没见过。且你们看她身上穿的,没侯府的婆子那么体面,也没那么懂规矩,像是外面的妇人。”
春岚向来机灵,将外面的一切看得仔细。
夕露也轻声道:“她似乎对姑爷熟悉,石青也对她熟悉。”
答案呼之欲出,那妈妈极有可能是外面侍候的人,姑爷不只花钱在外面置了宅子,还专门给安排了仆妇照料,且对那边极好,要不然仆妇不会敢找到侯府来。
程瑾知开口:“好了,你们别背后议论人了,既是不认识的人,就与
我们无关。”
夕露闭口不言了春岚无声嘀咕作出一副鬼脸。
程瑾知转过头看向外面的竹林眼里满是落寞。
昨晚他来找自己抱着她和她说那么多话她其实是开心的;今天他带她去山上去祈福去见他母亲的雕像她也是开心的可是……总会有现实将她打醒叫她不要太迷恋。
他们相处的点滴在她心里但在另一个姑娘心里也有独属于他们的记忆。
一切都在印证姑母说得对不要把男人的感情太当一回事只有主母的位置和手中的权力才是最真的。
可是她好像也不是那么想要权力。
她不是姑母并没有那么想要出人头地、那么想身份显要得到这些并没有让她开心。
可是她要的是什么呢?她又能在这侯府里得到什么呢?
她不知道。
回到房中她将那把存放库房钥匙箱子的钥匙扔进了箱子深处突然就什么也不想做了庭院中的竹子也不想挖了
秦谏没一会儿就回房两人用饭他去右次间书桌上处理未完的公务她怕打扰他去厢房见了几位管事等用了晚饭天差不多也黑了。
两人躺在床上气氛安静得不同寻常。
正当她准备早早睡下时他放下了手里的书从身后过来抱住她。
她没有动但好像每次他这么将自己一抱她都会突然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抱了一会儿他说道:“你说的不对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人有情有不同于牲畜的认知这一点男人女人都一样所以男人不会拿女人牲畜。而世间之主宰并非男人主宰女人只是强者主宰弱者不过是弱肉强食。
“这弱者有时是寒门因此被贵人所主宰命运;有时是汉人被异族所主宰因此
有五胡乱华异族以汉人为食;又有时是臣子生杀大权在君王手中;许多时候也是女人。
“女人力气不如男人但只要脱离了比拼力气的范畴却不比男人差。至少在我眼里你许多地**过我。”
顿了顿他略有犹豫道:“有件事我想和你坦白有一天我偷看了你的手札。”
她微微一惊却没说话。
随后便听他道:“你的字是怎么学的?师从何人?可有人夸赞过你的字?”
程瑾知转过头来他继续道:“我最初几乎不敢相信那是你的字以为是什么书法大家的可之前从未听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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