皂吏上前开了狱门,福芝像一阵风似得就冲了进去,她气得太阳穴直跳,只觉自己这些日子的努力差点白费,几乎是吼出来的:
“崔巍!你怎么可以寻死!”
崔巍此时才从恍惚中清醒,原来不是梦,他没有死,林福芝也不是来接他,而是来送他的……
他跌坐在地,却还是下意识将双手藏在身后。
不知是怕她看见害怕,还是想要在她眼里留下从前的好印象。
福芝的双眼却比鹰隼还要锐利,一眼就看见那双肿得像萝卜似的手。
惊骇瞬间褪去,化作心疼与愤怒涌上心头。
她转身看着那皂吏,一手按在旁边大腿粗的木栅栏上,双目赤红。明明比那心狠手辣的皂吏矮上一个脑袋,却散发着比他还要骇人的威压。
“你们只是奉命关人,皇上也没让你们刑讯逼供吧?为什么要毁了他的手!?”
那皂吏本能地感到危险,却还是强撑着道:
“你们接人便接人,哪有如此多废话!”
福芝几乎目眦欲裂,力道也难以控制。这段时间积压的压力、恐惧和各种情绪,早已绷断了她的神经。
那皂吏眼睁睁看着她像捏豆腐似的,在那成年人腿粗的硬木上留下五个清晰的手指印,木屑簌簌落下。
游奇水和齐牙见状不好,赶快上去拉扯福芝的手,两个人用了浑身解数,却半点不见移动。
福芝仍是死死盯住那皂吏:“回答我,为什么毁了他那双手!”
皂吏额头冷汗直冒,转身想逃,却被福芝揪住衣领。她一手抓着栅栏,一手拽着皂吏,游奇水和齐牙在一旁拼命掰她的手指,却毫无作用。
齐牙也怕闹出人命,半劝半威胁道:“你快说吧!她疯起来真的不要命的,是卖了全家的田地才来赎人的,你何苦和她计较啊!”
那皂吏本还想挣扎,耳边却响起福芝将木头捏得咔咔作响的声音,腿下一软,脱口而出:
“这不关我的事儿啊,上峰怎么吩咐,我们下面人便怎么做……只怕是他爹得罪了谁,只一句话,我们便只好刑讯一番了。”
福芝咬着牙:“给他道歉。”
她掐着皂吏衣领的手慢慢举起,勒得皂吏几乎窒息,再也顾不得颜面,大喊道:
“公子,对不起!我不该下手这么狠,我是嫉妒你能文能武,我没读过书,求您高抬贵手放过我吧!”
游奇水和齐牙一个掰她的手一个劝解:“还是先去看看同光吧,他快要坚持不住了!”
林福芝才从暴怒的情绪之中清醒过来,手里用力,将那皂吏丢出老远,又回头看坐在地上的崔巍。
崔巍眼神都有些发直,只见福芝从怀里掏出两个白面馒头,还带着余温,塞到他怀里。
崔巍抬头看她。
这姑娘头发乱得像草窝,衣裳上面沾着稻草杆,嘴唇干裂出血口子,唯独那双圆圆的眼睛亮得惊人。
他忽然觉得什么体统规矩都去他的吧,鬼使神差地伸手,用肿得像胡萝卜的指头替她拨开黏在额前的碎发。
“别怕,我不疼的。”
他笑着说:“每次见到林姑娘,总能见识到你天生的神力,真是……真是了不起啊。”
“不过,这监牢之中哪里是姑娘能随意踏足的地方呢,见了这最后一面便走吧,我无碍的。”
“林姑娘这番举动,倒让我想通了。君子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就算要死,也该堂堂正正地死,窝窝囊囊地死在这里,确实不是君子所为!”
福芝眼眶中的泪水瞬间涌出,她抽泣着,想要狠狠扇崔巍一巴掌,看他这副模样,最终一拳砸在地上,震翻了食盒。
“你怎么还想死啊!我卖了家里田地,千里迢迢来京城就是为了救你,你不能死啊!”
“还有你娘,我、我正在想办法,再攒些银子就能把她从教坊司接出来了!”
“什么玉啊瓦啊的,我听不懂。我只知道,玉摔了一个角也是玉,石头裂了八百瓣还是石头。”
“你得活下去啊!”
崔巍听得一头雾水,一旁的齐牙三言两语说明情况,他这才瞪大眼睛。
“山长他当真为我……”
齐牙点了点头:“句句属实!”
不知是情绪波动太大,崔巍仍有些恍惚。福芝却已下定决心,捡起地上的软剑,也不管割不割手,硬生生将它掰弯。
“世子爷当不成了,正好!”
她把半截断剑往地上一扔,继续道:“从今往后,你是戴罪之身,我是乡下野丫头,咱们谁也别嫌弃谁,跟我回家吧,我养活你。”
“走吧,崔巍,跟我回去!”
游奇水将他们推来的板车挪过来,想让崔巍躺上去。福芝却像没看见似的,脱下了自己的披风,盖在了崔巍的身上,为他挡住外头的寒风。
随后手臂穿过他的膝弯和后背,稍一用力,竟将他稳稳地打横抱了起来!
抱起时,福芝才真正能感受到,这人到底受了多少苦。
崔巍被这突如其来的腾空感惊得微微睁大了眼,下意识地想开口,可话在嘴边,却又卡住了。
他整个人陷在她并不宽厚、甚至有些瘦弱的怀抱里,鼻尖萦绕着一股混合着阳光、尘土和淡淡皂角的气息。
这味道十分粗糙,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蓬勃的生命力,像春日里破土而出的新芽,驱散了他周身的阴冷和绝望。
一股从未有过的疲惫和释然涌上心头。
去他的规矩礼法吧。崔巍闭上眼,将头轻轻靠在她肩窝,第一次,不想再做那个循规蹈矩、背负着沉重枷锁的君子了。
福芝抿着唇,抱着他,一步一步,走得极稳,也极慢。
从地下的牢狱走到阳光下,崔巍看不见别的,只能看见离开黑暗时,福芝那双血红的、疲倦的,却富有生机的双眼,比太阳还要刺眼。
*
客栈。
回到那间小小的客栈时,崔巍早已在颠簸和伤痛的双重折磨下昏睡过去,呼吸微弱得几乎让人心慌。
福芝看着他满身可怖的伤痕和褴褛的囚衣,哪里忍心让他再跟着自己去挤那间四面透风的柴房?
她一咬牙,掏出了荷包里最后一点碎银子,向掌柜的要了间干净的上房。又急急唤来伙计,打来几桶滚烫的热水。
她将崔巍小心翼翼地放安置在铺着厚厚棉褥的床榻上,饶是如此轻柔的动作,仍牵动了他身上的伤处,睡梦中的人无意识地蹙紧了眉头。
看得福芝有些自责。
她拧了块热毛巾,一点一点擦拭着他脸上、颈间干涸的血污。
当目光落在他那双红肿变形、布满青紫瘀痕和裂口的手上时,福芝的眼眶瞬间就红了。她死死咬着下唇,才没让眼泪掉下来。
怎么这样好的人,竟然要受这么多苦!
福芝端着那盆已经变得浑浊的血水走出房门,游奇水和齐牙果然还守在门外,脸上都带着欲言又止的神情。
齐牙上前一步,斟酌着开口:“林姑娘,人已经接出来了,不知你往后……有何打算?”
福芝将水盆递给旁边候着的伙计,用袖子抹了把额角的汗,语气是理所当然的坚定:“自然是带回我们杏花村去。乡下地方清静,院子也宽敞,让崔公子好好将养身体,等……”
话未说完,就被游奇水急切地打断:“承颜兄的意思不是这个!林姑娘,你将姨母接回家去,那是孝道,旁人无可指摘。
可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把这么个大男人带回家去同住,这……这传出去,你的名声可就全毁了!往后还怎么……”
福芝的眉头立刻拧紧了,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们:“你们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和崔公子之间清清白白。
我接他回去,不过是为了报答他当初救我们全村人的恩情!这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齐牙叹了口气,语气温和却带着规劝:“林姑娘,正因为你是出于报恩之心,一片赤诚,我们才更觉得不妥。让同光跟你回去,对你、对他,或许都不是最好的选择。”
他顿了顿,看向福芝,“除了你家,山长也特意交代过,可以让同光回白马书院静养。书院环境清幽,药材也齐全,还有我们这些同窗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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