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浪裹挟着灼热的冲击波,狠狠撞在掩体后的沙袋上,激起漫天尘土,细小的碎石像子弹般噼啪作响。空气里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硝烟味、烧灼的硫磺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新鲜血液的铁锈腥气。
“目标二楼窗口!压制火力!”陆沉屿的声音透过喉麦传出,冰冷、精准,不带一丝多余的情绪,像淬火的钢铁刮过寒冰。他紧贴着粗糙的混凝土墙壁,身体绷成一张拉满的硬弓,每一块肌肉都在高频的震颤中积蓄着爆发的力量。汗水混合着尘土,沿着他紧绷的下颌线滑落,在沾满污迹的迷彩服领口晕开深色的印记。
视野里,曳光弹如同猩红的毒蛇,在昏暗的废墟间疯狂穿梭,编织着死亡的罗网。子弹撞击金属和水泥的尖锐嘶鸣不绝于耳。每一次点射,肩膀承受着步枪沉稳的后坐力,每一次短促的跃进,都伴随着脚下碎石滚动的哗啦声和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如擂鼓的撞击。
闪回的画面如同恶鬼,在意识最紧绷的间隙蠢蠢欲动。阿哲那张溅满血污、带着最后一丝决绝笑容的脸,几乎要与瞄准镜里晃动的人影重叠。陆沉屿猛地一咬舌尖,尖锐的刺痛混合着口腔里的血腥味,瞬间将那些狰狞的画面强行驱散。他不能分心。分心意味着死亡,意味着任务失败,意味着……辜负。
他像一块嵌入战场的冰冷岩石,呼吸在防毒面具下变得粗重而滚烫。所有的感知都被压缩到极致:风声、弹道、队友急促的呼吸、通讯频道里简洁的指令。世界缩小成一个充满致命线条的几何迷宫,而他,是唯一需要在这迷宫中找到生门并摧毁目标的猎手。
就在他侧身准备进行下一次火力压制的瞬间,眼角余光瞥见侧翼废墟中一点微弱的反光!
“狙击手!九点钟方向!”嘶吼声冲破喉麦的同时,他身体已本能地向侧后方猛扑!
“砰——!”
几乎是贴着他耳际飞过的子弹,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凿进他刚才倚靠的墙壁,炸开一团碎石粉尘!灼热的气浪扫过颈侧皮肤,带来一阵火辣辣的刺痛。
心脏在那一刹那仿佛停止了跳动,随即又以更疯狂的速度擂动起来,撞击着肋骨,发出沉闷的回响。肾上腺素在血液里奔涌咆哮。他翻滚到新的掩体后,顾不上检查颈侧的擦伤,冰冷的视线如同鹰隼般死死锁住刚才反光的位置。
就在这生死一线的极致紧绷中,一个完全不合时宜的、极其微弱的念头,像一粒星火,倏然划过他混乱而冰冷的精神荒原——
‘……像一块巨大的天鹅绒,上面撒了几颗没洗干净的银粉……是星星……’
苏星眠那晚描述暮色墨蓝天幕下秋千时,那带着病弱诗意的、柔软清透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在他耳边响起。伴随着这声音的,是脑海中瞬间闪过的画面:空荡的秋千在寂静中微微摇晃,背景是深邃的、撒着稀疏银星的墨蓝天鹅绒。
这画面如此突兀,如此宁静,与眼前血肉横飞、枪炮轰鸣的炼狱形成了荒诞到极致的对比。然而,正是这份荒诞的宁静,像一捧冰冷的清泉,兜头浇下,瞬间浇熄了因狙击手偷袭而几乎失控的暴戾和惊悸。绷紧到极限的神经,因为这遥远而温柔的记忆碎片,竟奇异地获得了一瞬的喘息和……难以言喻的镇定。
他深吸一口气,混杂着硝烟和血腥的空气涌入肺部,带来灼烧感,却也带来一种更清晰的、属于猎手的冷酷判断。他调整呼吸,手指稳稳扣住扳机,透过瞄准镜,重新锁定那个致命的闪光点。心跳依旧沉重如鼓,但节奏,却诡异地平稳了下来。那秋千荡起的微小弧度,那撒着银粉的墨蓝天鹅绒,成了他锚定在这个疯狂世界边缘的、唯一的、安静的支点。
“目标确认。清除。”他冰冷的声音再次在喉麦中响起,不带一丝波澜。
扳机扣下。枪口焰在昏暗的光线中短暂地绽放。
午后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斜斜地铺洒在安静的病房地板上,形成一片温暖而虚幻的金色池塘。窗台上,那盆绿萝沐浴在光晕里,叶片舒展,脉络清晰,绿得生机盎然,几乎有些不真实。
苏星眠靠在摇起的病床上,瘦弱的身体陷在柔软的枕头里。她面前支着一个小小的画板,苍白的指尖捏着一支炭笔,正对着窗外那棵光秃秃的老树,笨拙地描摹着它虬结的枝干。笔尖划过粗糙的纸面,发出沙沙的轻响,是病房里除了仪器规律滴答声外,唯一的韵律。
她的动作很慢,带着一种病弱特有的迟滞和小心翼翼。每一次抬手,都牵动着埋藏在皮肤下、连接着冰冷透析机器的管子,带来一阵细微却清晰的牵扯痛感。但她专注地画着,眉头微微蹙起,眼神却亮得惊人,像两簇在寒风中摇曳、却固执不肯熄灭的小小火苗。
这画画,是她最近才重新拾起的。为了什么?或许是为了打发漫长而痛苦的透析时光,或许是为了转移对身体的注意力,又或许……是因为那个深夜的声音说,他在听。她想让他“看”到点什么,看到这个她被困住、却依然努力寻找一丝色彩的世界。
炭笔在纸上勾勒出粗犷的线条,歪歪扭扭,远谈不上技法。她画的是窗外那棵树的枝桠,努力想捕捉它冬日里特有的、一种近乎悲壮的苍劲。画着画着,她的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远了。
已经……四天了。
树洞的留言石沉大海。深夜的语音连接,永远是冰冷的失败提示音。
上一次的对话,还停留在那个他声音异常沙哑的夜晚。他说:“这几天……应该都有空。”“……你想说,我都在听。”
她信了。那几天,她像个攒足了糖果的孩子,把看到的点点滴滴——麻雀叼走的树枝,护士站新换的粉百合,甚至隔壁床奶奶讲的一个蹩脚笑话——都迫不及待地塞进树洞里,等着他来“听”。
可是,他消失了。像一滴水落入滚烫的沙漠,无声无息。
指尖的炭笔无意识地停顿了一下,在纸上留下一个浓重的黑点。一种熟悉的、冰冷的恐慌感,如同细密的藤蔓,悄然爬上心头,缠绕收紧。她知道他的世界充满“非日常”的危险。那些他声音里偶尔泄露的、金属般冷硬的紧绷感,那些被模糊带过的“开会”和“部署”……都指向一个她无法想象、却本能感到恐惧的领域。
“他……会没事的。”她对着画板上那歪斜的树枝,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气声低语,像是在安慰画,更像是在安慰自己,“他说过……会平安的……”她想起他每一次任务归来(如果他提及),或者每一次短暂失联后出现时,那声低沉却有力的“平安”。那两个字,曾是她对抗透析痛苦时,紧握在手心的护身符。
就在这时,一阵尖锐的、如同冰冷钢丝骤然勒紧内脏的剧痛,毫无预兆地从腹部深处狠狠炸开!
“呃——!”苏星眠猛地弓起身子,画板从膝头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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