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三刻,芦山居内已上了灯,温蕴生香,陆懋推开院门,
院落中各处都细细精心打理的干干净净,全然看不出这个院落已是一年未有人居住,上夜后的灯火璀璨,繁华盛开,都仿如它的主人下一秒就会推门而出,对着他喜笑晏晏。
庭院内的西府海棠又开花了,风过花坠,嫣红的花瓣飘落,铺满了一白玉石桌案上,他坐在树下,也不知道是不是闲暇的时间变多了,为何他越来越思念这个院落的那不归人。
而此时,芦山居院外一个身影自远处快步且无声的行来,身影在院门外停下行礼,“二爷,”高律的声音门外响起,“有消息传来。”
高律禀报完,便静侯在一旁不再言语。
陆懋眼角余光撇向高律,“说。”
“今早早朝,内阁阁老商骆上书,请奏立二皇子为太子,以及册封敬妃娘娘为皇贵妃,皇上恩准了。”
陆懋修长的手指在石桌上缓慢而有节奏地敲击着,“还有呢?”
高律禀道:“御史戴晋随即向皇上进言,说半年前茺州府贪腐案有冤情,戴晋说,因司礼监太监黄赐贪腐牵扯出的项忠滥用职权之事,确已查明,项忠此事乃是西厂督工王直为报复而唆使当时查案的北镇抚司吴寿,诬告项忠,实则项忠等人无罪。”
“阁老商骆等内阁众臣便当朝弹劾王直,皇上震怒,即刻命锦衣卫捉拿吴寿查办,王直被贬至金陵旧都守皇陵,西厂被裁撤,皇上已然下了口谕项忠与兴宁伯李震、彰武伯杨信等人回京待职,内阁如今欢欣鼓舞,恨不得大宴庆功三日呢!”
陆懋望了他一眼,起身朝他走了出去,接过高律双手递上的密报,陆懋展开大致地看了看,道:“命人去请徐微到我书房一叙。”
高律恭谨往后退了一步,亲自关上了芦山居的院门,“是,二爷。”
陆懋看着关起的门,顿了顿,“我被罢官一事,姑娘那边可瞒住了?”
高律低下了头,“回二爷,恐怕……姑娘那边已然知晓消息了,严松昨日来信,请求回京。”
“驳回,让他好好看住姑娘就是,他回来又如何,他倒是有通天之能?”
“二爷,京中各部消息往来事务一直都是由严松在处理,想来他亦是担忧属下无法为主子分忧,才关心则乱。”
“……”陆懋冷眉扫了他一眼,“我说了,他的任务是给我护好人,不要再让我说第二遍,也不许再出现上次的失误,不然……给她传个话,让她不要害怕,有我在,她安心就是。”
高律惧怕地低垂下脑袋,“是,属下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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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暮色苍茫。
只见童子快步走到喜雨山房,看见了又是烂醉如泥,摊在酒瓮旁的徐微,童子苦着一张脸,催说,“先生,快别喝了,二爷有请,还请快些过去!”
这徐先生,每次寻他,要不就是寻不见,要不就是酒醉!真真是,可公爷却也从不管束,也不计较,总是随他性子来。
只是每每这个时候只是苦了自己,又怕主子等急了怪罪自己,还得这位爷一顿骂。
这不,你听……
“聒噪什么,没看见我在喝酒?让你家主子等着!就是你们这帮狗才,什么都不懂,一味凭着一张嘴,就是叨叨叨……”
童子苦着一张脸,实在不知他是在骂自己还是在骂谁,骂人也不朝着别人的脸骂,却向着北边骂个什么劲?
“先生……”
他还一脸不耐烦了,“闭嘴,你说话都是在浪费钱粮,替你主子省省吧!”
好了,这确实是在骂他了,他倒是招谁惹谁了?嗨,也罢,反正他早就已经习惯了,若那一日徐先生不这般,他才觉得惊奇呢!
可此时的徐微却还尚嫌未尽性不过瘾,不死心最后瓢起一勺酒,往嘴里就是灌。
童子无奈,只得一边焦急,一边又不敢再出声,候在一旁。
说来也奇,这位徐先生,喝了酒是一副与谁都不共戴天的样子,可等其喝完酒后,每次无论喝上多少,看起来多么的不省人事。
不过,只要等这位徐先生一停下手中的酒,再起身之时,却就能像是没有喝过酒一般的清醒,而且就立马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只是需要等那么一会儿功夫就是。
小厮抬头看去,果然,不一会儿,徐微缓缓放下酒勺,起身,掸了掸衣摆。
此人,即刻便就温柔亲善了起来。
徐微有礼地朝小厮鞠了一躬,“真是幸苦你了,大半夜劳烦你跑过来,还要你等这许久,咱们这便过去罢,不好叫国公爷久候。”
嗯,真是就像改天换日般,变了一个人,端是一副谦和有礼!
童子脸上无奈地扯出微笑,“不敢,先生这边请。”
他拱手让人,“劳你带路。”
童子很习惯他这个样子,“哪里哪里,先生请。”
很习惯,这……古怪性子。
待幕僚徐微从喜雨山房过来,到东正院书房时,陆懋已然坐于书桌,查看着书案上内阁各项事务的折子。
一股浓浓的酒味也随徐微而入,只见他脚步稳健的走了进来,一点也看不出来是刚刚喝了一大瓮酒的人。
陆懋看了一眼徐微,示意他坐下,命旁边书案旁立着的一个正在磨墨的小厮退下。
小厮忙放下墨锭,答了一句“是”,随即便退了出去。
陆懋抬起头看徐微,“你又喝酒了?”
徐微什么都没有说,笑的无可无不可的样子,坐到陆懋阶下前第一张圈椅上。
陆懋皱眉,“且少喝些吧,死得慢一点,毕竟你的卖身钱忒贵,我尚未挣回本呢!”
徐微哈地一声笑了起来,身似无骨般依在圈椅上,念诗道,“我拿身躯斜卧躺,寄借斗酒予己渡;一斗还来陪不够,便拿才情换酒钱;一盏一壶一坛饮,酒尽欢余踉跄癫。”
他说罢,又哈哈大笑起来,“总比你好,枉费心机,如今你已是被罢免都督府左都督等官职,可谓是两手空空,所以说,陆国公爷,什么情啊、爱啊、功名利禄啊,皆不若手中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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