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天光澄澈,群芳宴如期而至。
陆晚吟临出门前发现桌上多了一封密信。同屋的崔玉瑶和王婉宜早已离开,房门大敞,来往宫人络绎不绝。那封信就夹在一堆贺礼当中,滑落到了地上。
她指尖微顿,弯腰伸手捡起拆开,熟悉的字迹缓缓映入眼帘。
严正、姜玉温、岑岳、柳砚修、杜渐微。信上写了五个人的名字,不巧,她都认得。
陆晚吟握着信的指节不自觉地收紧。
严正乃刑部尚书,姜玉温为大理寺卿,岑岳是御史大夫。当初陆家满门倾覆,正是这三司会审,定下滔天罪名。最后由监国的柳国公柳砚修,一纸判文判了陆家流放千里。至于杜渐微......
她眸色微暗。前世此人曾为陆家翻案奔走,却不久后暴毙而亡。
如今这五个名字齐齐摆在眼前,难道是想告诉她杜渐微也是罪魁祸首之一?
陆晚吟不由得想起背后之人送的前两封信,第一次是在狱中,为引她去江淮见祁楚;第二次是在县府,让她回长安进宫;这一次打的又是什么算盘?
这人每一步都走在她前头,还知道她的一举一动,如今更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信送入撷芳殿,或许背后之人就藏在后宫之中,只是会是谁呢?
太后?祁楚?亦或是......
她垂下眼帘,点燃了蜡烛,指尖一翻,信笺落入烛火,顷刻化作灰烬。
玉秋推门而入时,只嗅到一缕淡淡的焦味。她见陆晚吟神色冷凝,也不多问,只是默默用隔夜的茶水浇灭了残余的火星。
“小姐,该去群芳宴了。”玉秋轻声提醒,替她挽起最后一缕散落的发丝。
陆晚吟抬眸,铜镜中的女子眉眼如画,却透着一丝凛冽的寒意。
她缓缓勾起唇角。
“走吧。”
这场群芳宴,也该好好会会柳苏芝了。
半路上,在长廊转角处,陆晚吟与一身粉衫的姜秀女迎面相遇。对方匆匆与她擦肩而过时,压低声音道:“若想知道陆家惨死的真相,未时来摘星楼。”
陆晚吟神色未变,余光却瞥见她走的方向并非通往群芳宴。
“小姐!”玉秋难掩惊愕,“她说的可是真的?陆家的事当真另有隐情?”
陆晚吟点头,“她是姜玉温的女儿。”
玉秋急道:“那她怎会这般好心?”
陆晚吟望向长廊尽头晃动的花影,唇角浮起一丝冷笑,“她想要我的命。”
毕竟她顶着一张被他们杀死的陆晚吟的脸,侍寝后又被册封为妃,还有太后撑腰。姜家那些人怕是这几日都夜不能寐、心不能安。只盼着早日除掉她,以绝后患。
玉秋脸色微白,“小姐,那您还要去吗?”
“去。”陆晚吟平静地说:“自然要去。”
群芳宴设在映月轩,殿内锦衣接踵,罗绮生香,各宫嫔妃三三两两围作一处,亲热地执手说笑。旁边刚进宫的秀女们衣袂翩跹,眉眼间藏着掩不住的野心,总忍不住多瞥一眼旁人,暗自比较。
陆晚吟来得晚,到时满室笑语微妙地滞了一瞬。数十道目光不着痕迹地从她脸上划过。
像,实在是太像了。
嫔妃们眼波流转间已交换了无数心思,那些探究、惊疑与忌惮不过瞬息便被掩入盈盈笑意之下,仿佛方才的暗潮从未出现过。
陆晚吟的座位设在前排,一路走去,不断有人亲亲热热地唤她妹妹。这些后宫妃嫔们早不是天真烂漫的秀女,自然明白能一夜封妃之人,无论缘由为何,都绝非等闲。所以在摸清底细前,谁也不会轻举妄动。
横竖陛下从不踏足后宫,陆晚吟的得宠,真正该坐立难安的,是瑶华宫那位。难怪平素最早到场的贵妃娘娘,今日竟迟迟未现身影。
陆晚吟刚落座,席间四位妃子便不着痕迹地对了眼神,唇角皆噙着心照不宣的浅笑。
看来今日有好戏瞧了。
不多时,殿外传来太监尖利的高喝:
“陛下驾到!贵妃娘娘到!”
一言激起千层浪。
谁也没想到,这个年年循例的群芳宴,素来不踏足后宫的陛下竟会亲临。
嫔妃们慌忙低头整理衣冠。
“陛下不是素来厌烦这等宴会?今日怎么会突然来了?”
“这还用问?今年这群芳宴可是贵妃娘娘主持的,陛下自然得为她来撑场面。”
“可我瞧着,倒像是为了那位陆乔......”
“嘘!慎言!自选秀后陛下夜夜宿在瑶华宫,今日更是携贵妃同来,这圣眷还不够明显么?”
“说来那些新入宫的秀女也真是不中用,侍寝的机会都摆在眼前,却连陛下衣角都摸不着......”
殿外两道身影出现,议论声戛然而止。众嫔妃慌忙起身欲跪,却见御前总管李顺福一甩拂尘,笑吟吟道:“陛下有旨,今日陪同贵妃娘娘赏花,重在雅趣,诸位娘娘不必多礼。”
闻言,众人脸色一白。
要知道群芳宴本是每年选秀时才有的惯例,意在让后宫新人旧人相识。帝王历来不参与,今日破例驾临,轻飘飘一句口谕便让满殿所有人都成了陪衬。
众妃嫔虽免了跪礼,但见祁楚和柳苏芝走进来,都垂首以示恭敬。唯独陆晚吟微微抬眸,目光越过众人,直直望向祁楚身旁的紫衣佳人。
前世今生,这是她第一次真正看清柳苏芝的模样。
女子穿着一件浅雾紫轻罗衣裙,长长的裙踞随着脚步而淡淡飘动。她面上含笑,神态娇媚,整个人鲜活美丽,偏生一双明澈的黑眸漾着攻击性的色彩。
两人的目光在浮动的暗香中相撞。
陆晚吟比自己预想的更为冷静。面对前世害得她家破人亡的仇人,她唇角似是勾了笑意。可极浅极淡,在祁楚侧身挡在柳苏芝面前时,便如殿外忽然扑簌的落花,消散无踪。
祁楚垂眸,身侧的柳苏芝正温顺地依偎着他,目光专注得仿佛从未离开过他的身影。
他无意识地攥紧了掌心,目光落在不远处神色淡漠的陆晚吟身上,心头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烦躁。
怎么对着仇人都能巧笑倩兮,见了他就没有一点好脸色。难道柳苏芝今日打扮得比他好看?要知道为了这群芳宴能见到她,他特意命人将新裁的玄色织金袍熏了三日龙涎香,今晨更是沐浴更衣,连发冠都反复整理了五遍。结果陆晚吟连个正眼都没给他。
“陛下?”柳苏芝柔声轻唤,指尖轻轻扯了扯他的袖角。
祁楚回过神来,压下心头那股莫名的烦躁,携着柳苏芝往主位走去。
经过陆晚吟身旁时,他余光瞥见她已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将所有的情绪都遮掩得严严实实。
宴席方开,丝竹声正浓,季嬷嬷如一道影子般无声无息地出现,俯身在陆晚吟耳边低语几句。她轻轻颔首,起身跟在她后面走了出去。
祁楚的视线紧紧盯着两人,指节不自觉地收紧,酒盏里的酒水在他掌中微微晃动,就在他即将起身的刹那,一双素手执着金筷夹起一块雪白的鱼肉放到他面前瓷碟中。
“陛下金口玉言,说过今日要陪臣妾尽兴的。”柳苏芝的声音娇柔,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他紧绷的手腕。
众人目光悄无声息地汇聚,祁楚眼底的暗潮起起伏伏,最终寂灭。他缓缓松开握盏的手,转而执起金筷,夹起鱼肉的瞬间,金筷在碟边轻叩了一下,侍立在一旁的李顺福立刻明白深意,退了下去。不过片刻,暗处的玄青已如影子般循着陆晚吟离去的方向追去。
太后住在慈宁宫,陆晚吟从未踏足过此处。刚迈进宫门,一股无形的压抑感便沉沉压来,让她浑身不适,只是面上依旧平静如水,不露分毫。
殿内光线昏沉,明明外头是艳阳高照的好天气,这里却门窗紧闭,连一丝风都透不进来。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药味,苦涩得令人喉头发紧。
太后病了。
陆晚吟敏锐地捕捉到这一点,还未细想,肩头骤然一沉,季嬷嬷那双粗糙有力的手已狠狠按着她跪下。
隔着厚重的纱帘,她只能看见一双绣着祥云的锦鞋。太后的声音嘶哑冷厉,像是破旧的风箱拉扯出的声响,带着沉沉暮气,“你就是陆乔?抬起头来。”
陆晚吟缓缓抬首,目光却仍低垂,不直视帘后之人。
太后忽地冷笑一声,嗓音阴冷,“确实和那小丫头有几分像。不过你这双眼睛,倒比她老实得多。”
不知为何,陆晚吟心头蓦地一跳。她莫名有种直觉,太后口中的“小丫头”,既非柳苏芝,也非她。
“知道哀家今日为何唤你过来?”
陆晚吟伏身一礼,声音恭顺,“民女愚钝,请太后明示。”
太后半倚在紫檀鸾凤榻上,指尖慢条斯理地拨弄着一串翡翠佛珠。她的声音不疾不徐,却冷得像冬日的冰雹,“不久后便是哀家寿辰,届时陛下会携嫔妃朝臣去上林苑狩猎。哀家要你在那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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