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慕楠被楚涵江这兀的一声“许姑娘”吓一跳,她不清楚自己是因太过专注,还是心虚所致。
反正结果都一样。
她撑着墙头的手滑了一下,整个人往后仰。
糟了!
楚涵江当即抛下佩剑,伸手去接许慕楠。
却没想到,她自己在半空以毫末灵力为支点,一个后翻身完美落地。
楚涵江感受到有片缕衣角堪堪拂过自己指尖,他下意识去握,却成空。
心下一悸。
楚涵江十分了解自己,他清楚刚才的动作是潜意识的,是他做过不止一遍的。
为什么?正欲细究,突如其来的闷闷的胸痛阻止了他。
许慕楠落地后,快速整理了下仪容,内心窃喜:“多亏我反应迅速,不然就该落到江江的怀里,上演一出暧昧的经典桥段。”
我是为改变他而来,可不是来攻略他的。
楚涵江尴尬地收回双手,轻咳一声,俯身去拾方才情急之下丢在一旁的佩剑。
剑无言,却胜有声:真是谢谢你还记得大明湖畔的我。虽说是救人,但能不能轻点扔。我是金属制成的剑,不是柔软的绸缎。
楚涵江用衣袖轻轻擦拭剑身,低声认真、诚恳道:“对不起,你应该被摔疼了吧,我下次会注意。”
许慕楠心虚出声:“楚公子怎会在此?”
楚涵江转身:“我们将许姑娘送回客栈后,又去探寻了些消息,发现这妖怪夜间惯在冉府附近作案。便想着出来转转,看能不能发现些蛛丝马迹。”
“原来如此,那我就不打扰了。”许慕楠欲匆匆结束话题,离开这尴尬之地。
楚涵江没有察觉对方想要逃离的意愿,反问:“姑娘身体如何了?又为何在此?”
许慕楠道:“多谢关心,已无大碍。至于我为何在此......”
此刻,有束月光恰好照在楚涵江俊美的脸庞上,她灵机一动:“白日休息过多,晚上难以入睡。见明月姣姣,便动了欣赏的念头。”
“赏月?”楚涵江看破不说破,反而赞同道,“这边确实是个赏月的好位置。”
啊啊啊,好尬的对话,真想原地找个缝钻进去。
楚涵江却不觉得尴尬,心底反而隐隐喜欢这种只有两人的相处环境。
寒泠带冉月重游故居出来后,却不见许慕楠,她问:“你能自己进去吗?阿姐说你不能离这把伞太远。现在阿姐不见了,我得去寻她。”
冉月点头,示意寒泠把伞打开。伞微微张开时,冉月便进去了。
寒泠收好伞,走到许慕楠方才坐的墙头边。
阿姐不会出事了吧,不对,那只妖知道他们来了,这几天应该会有所收敛。
以阿姐修为来看,足以碾压对方,不可能一点动静没。
阿姐也不会招呼不打,标记不留就走了。
寒泠想不到是什么原因,索性从这翻出去一探究竟。
“咚——”
寒泠落地声音其实不大,但却因此刻太过寂静而显得尤为明显驯顺望去。
楚涵江和许慕楠循声望去,恰与起身的寒泠目光交汇。
“阿姐?楚公子?”寒泠起身的动作一顿,随即反应过来,笑着打圆场,“阿姐怎么不等我,自己先走了。”
“寒姑娘也来此赏月?”楚涵江问道。
寒泠将方才手中物举起来,道:“我来摘花。”
许慕楠:“小妹素日就爱是侍弄些花草,见我要来此赏月,便缠着我,也要过来。”
寒泠附和:“没错。我见花圃里的荆芥品相不错,就想着弄些来做成能吸引狸奴的小玩意儿。若那只妖真是冉小姐豢养过的那只,应该对这个味道并不陌生。”
“薄荷花开蝶翅翻,风枝露叶弄秋妍。自怜不及狸奴点,烂醉篱边不用钱。”从陆游的《题画薄荷扇》便可见,无论在哪个时空,没有猫猫能拒绝诱“人”的猫薄荷。
楚涵江不疑有他,道:“夜路险行,二位回去路上还需小心。”
“楚公子也是。那我们就不打扰了,明日再会。”许慕楠转身,对寒泠道,“小泠,该回去歇息了”
楚涵江立于原地,目送二人离去。
许慕楠似有所感,侧首,便见明月下一白衣少年抱着剑,深情款款地注视着她们。
两人视线不经意间交汇,只一眼,许慕楠便错开。
现下不是春天吗?怎会如此燥热。
许慕楠扯动衣领,纳闷:“难道是自己穿多了?”
夜风簌簌,无声撩动着少年人的心弦。
楚涵江盯着那倩影,越发觉得熟悉。
难道她是梦中女子?若是的话,那自己先前的想法和行为便能解释通了。
若不是......那就是自己“见色起意”。
思及此,楚涵江暗自唾弃自己:“你何时成了好色之徒?”
待不见两人身影后,楚涵江便也离去。
“赏月为何要带着那把红伞。也不晓得收起来,这谎尽是破绽。”回来后楚涵江转述道。
宋岚青正伏案画符。笔尖流转,一张爆破符片刻便成了。
她将其搁置一旁,揉了揉发酸的手腕,回:“有进展就行。我们这边也得抓紧了,不能拖了人家后腿。”
宋岚青并非闷葫芦一个,。
宋家与楚家共为捉妖世家,护佑南方安宁。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宋楚两家虽不会构陷对方、私下设绊子,但常拿小一辈暗自作比较。
她年幼不解,为何自己有做不完的功课,练不完的剑法。
也曾反抗过:“为什么弟弟不用如此辛劳?”
家主目光阴冷,沉声道:“你是宋家长女,天赋又好,若不勤加练习,即便是明玉也会有蒙尘的一天。”
年幼的她看不清长辈厉色切责后的重重思虑,便听命练习,会在得到赞赏后暗自窃喜。
年长些,她随家中长辈除一些小妖,见过百姓的无奈悲凄后,她明白自己存在、努力的意义。
她由主动化被动,索然无味的功课竟也有趣起来。唯一遗憾的,便是与家中小辈接触甚少。
那时的已经习惯不苟言笑,许多小辈都惧怕她。
她便也不爱说话,对亲近之人除外。
楚涵江与她虽年岁相差,但却是不可多得能吐露真心的朋友。或许是因为,他脸皮厚?
“我们明天去找她们交换下信息吗?”楚涵江低头把玩着垂落的发带。
宋岚青:“自然,早点查清楚,百姓早点安生。”
他们不是完人,无法做到面面俱到,相互配合才是正确的选择。
而且......说不定还能有所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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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姐,你怎么和楚涵江碰上了?”回到客栈的寒泠好奇问。
一旁的冉月没有说话,将耳朵默默凑近了些:我可不是故意要听的。
见两人八卦的眼神,许慕楠扶额:“小泠,你平日里少看些爱情话本子,不是你想的那样。
”
寒泠笑得贱兮兮的:“我想的那样,那样?阿姐,你可别冤枉好人啊。”
冉月在一旁捂嘴抿笑。
见寒泠插科打诨,许慕楠只好跳过这个话题。果然,八卦之心不分时代种族。
“我在外给你们放风,他在外蹲守巡逻,恰巧碰见而已。”
许慕楠把自己手滑从墙头跌落的这一过程略了去。
这可不能说,怪丢人的。
委实不怪寒泠,方才楚涵江的眼神确易令人遐想,也就许慕楠这个直女察觉不到,还以为对方在怀疑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
“嗯嗯,我们懂的。是吧,冉月姐姐。”寒泠将话头抛给冉月,冉月不好作答,以浅笑应付了过去。
冉月姐姐?看来小泠和冉姑娘相处的还不错。
寒泠这人,和许慕楠一样爱憎分明,在知晓冉月的悲惨遭遇后,气愤又心疼。
她恨不得将那个人渣大卸八块,以彼之道还彼之身,让他也尝一番被人凌虐的滋味。
她年纪小,嘴甜,经常逗得众人捧腹大笑。
唤冉月姐姐,也不过是想让她心里也甜些,毕竟她有了个这——么——乖巧可爱的“妹妹”。
几人闲叙了会儿,便睡了。
睡前,许慕楠往曼珠上贴了个符篆,是寒泠从未见过的:“阿姐,这是什么符啊?我没见雪姐姐画过。”
“不知名,自己瞎琢磨出来的,对冉姑娘来说大有裨益。”许慕楠细心解释。
“好吧,回头我给它想个名字。”寒泠隔空临摹那符的走向。
“再不睡就要秃头喽。”许慕楠拉起还在观看的寒泠,“我将你术法解了,睡前记得在眼角周围抹点茯苓膏。”
“遵命。”
入夜,许慕楠久违地见到了界灵“无名”。
“无名”端坐在一方棋桌前,右手搭在扶手上,侧撑着脑袋。左手捻着颗黑棋,在犹豫着下那里。
层层纱幔因风而动,掩去其大半身影。
香炉腾起的烟缕织成薄雾,与之相和,帐中的“无名”到像是那半遮面的羞美人。
打眼一看,许慕楠发现那人不是无名。
他与无名身形逼似,但风格却相反。
无名多着玄衣,眼前之人的打扮倒与白日的楚涵江相近。
男人思索良久,终找到下一步棋位,轻缓落子:“既然来了,何不落座。”
许慕楠犹犹豫豫,一时难以下决定。
男人轻笑:“怕我吃了你不成。”话语中带了几分轻佻。
“没有。”许慕楠低声回,随后拾阶而上,撩开重重帐幔,于男人对面而坐。
男人自顾自地将棋子放回对应的棋笥,柔声邀请:“来一局吗?”
“我不会。”许慕楠如实道,“就不自讨苦吃了。”
男人拾子的手一顿,委屈巴巴道:“阿遥如此厌弃我,竟说自己不会棋来拒绝。果然,人都是会变的。”
???
许慕楠很想吐槽,却听自己安抚道:“我不是这意思,没有厌弃你。只是多年不碰,棋艺生疏了,怕惹你笑话。”
男人闻言,瞬间转阴为晴:“无碍,先手谈一局找找感觉。”
“嗯。”许慕楠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与他有来有回的博弈。
对方起初还会让她,渐渐地,和平打破,取而代之的是不分伯仲的厮杀。
“阿遥棋艺不减当年,先前属实妄自菲薄。”
一局了,许慕楠险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