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含灵的决绝令人心惊，可观其神态，镇定如常，并无任何脆弱之意。

撇开这个话题不谈，旁人想安慰都无从下手，除了应是，或是推说到时再看，或是沉默，别无他法。

水木知情最多，曾从祝含灵口中听闻有关过去的只言片语，想到她尴尬的身世，还有提起祝家人时感情不深的口吻……

祝家的工具么？以他的经历，稍一思索，便大致清楚小龙从前在祝家的处境，瞬时对祝家的观感降至最低。

不过，若小龙不离开剑谷，他们未必能相逢，没有他的提醒，又有谁能点破龙脉？

只能说，一切是命运最好的安排。

水木想通，微微一笑，不着声色将话题引回枯梦山上。

枯梦山，小龙闯得，他闯得，斩星河和玄无忧两只就算了吧。

器灵性直，认准死理轻易不改变，又因长久沉睡妖刀之中不受外界浸染，看问题不拘一格，旁人的烦恼于他而言也不值一提。

这种性情，最不怕的就是心境试炼，他也自告奋勇要上，理由和水木给出的类似，身负蛟族传承，兴许寻到线索的是他呢？

但是，别忘了，他是妖刀的器灵，水木直言，入枯梦山试炼，神志不清时，是器灵驾驭妖刀，还是妖刀控制器灵，难说。

以及，尽管斩星河不愿意承认，他身上确实背负着振兴蛟族的重担，做不做的问题而已。

水木夸大几句，斩星河很快打消主意，他只要想到可能在秘境中被迷住心神，违逆心意兢兢业业为蛟族奔走就浑身难受。

至于玄无忧，这位问题就大了去，好在她有自知之明，眼睛眨巴眨巴，不等人劝，主动放弃。

“小龙大人，炼丹师，你们放心吧，留我在外面，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等你们出来，问什么我都能答。”

水木笑道：“炽火府可是销金窟，我和小龙若是进去个十年八年的，你这小龟要怎么混？”

玄无忧眼珠子一转：“这不是有那位鳞光公子吗？”

祝含灵也道：“此事倒是有可能发生，我们入枯梦山前，可与鳞光道友一说，不过，若能避免，还是尽量不麻烦他。”

“啧，行吧，好歹是华家的少爷，不过，无忧啊，他摆明打小龙的主意，你可别拿人手短，嘴一快什么都抖出来了。”

若干日后，华鳞光如约而至。

忧心忡忡，不复初见时神采飞扬。

他挥手召出若干精心备下的灵药和法宝，张口第一句话，却是劝祝含灵放弃。

“这一百年折在枯梦山的元婴，比我想象中还多，别去了吧，玲珑，你要寻何物，我可以帮你——”

“不用，谢谢，但我已经做好决定，不想再耽误下去了。”祝含灵态度坚决。

水木也道：“鳞光道友，我们散修既敢进去，自有妙计应付，用不着如此担心。”

两人都这般坚持，华鳞光尊重祝含灵的选择，勉强不得，只得介绍起他备下之物。

丹药，多是静心、明目、镇魂之效，粗粗一数，有十几类，数十瓶，量大，质也很不错。

“我知道水木道友是炼丹师，但不一定有存货，这些是少爷我找朋友收来的，记住，枯梦山中真假混杂，务必仔细分辩。”

法宝，有符箓一沓，阵图几张，袖珍水灵的小镜两面，间或飘荡异香的锦囊三只，刀锋铮亮夺目的匕首一把。

简意听闻他们中只有祝含灵和水木要闯枯梦山，连忙将一众法宝分作两份，多出的就偏给祝含灵。

华鳞光则挨个说明法宝的效用：“你们知道我身份的，认识几个有缘拿走华家法宝的修士，从他们那取经，搜罗了这些……”

水木有破妄眼，不需要借助外物，但是他想，这不是还有小龙吗？兴许小龙需要，于是没有推拒。

祝含灵倒是有几分受宠若惊。

“鳞光道友……”

“收下吧，少爷我是炼器师，法宝能堆满几个储物戒，玲珑你只管用就是，不要白费我的心意啊。”

华鳞光说完，郑重拿起那把匕首，左右翻转，露出寒芒最厉的一面。

祝含灵侧目瞧过去，正见匕首刀面，映现对方的深邃眼眸，眸底追思之意浓重，倒是令人奇怪。

尚未问起，华鳞光便收了匕首，径直向她递过来：“我一百多年前，差点出不来枯梦山时，借的是它的力。”

祝含灵接过，拿在手上比划几下，锋利雪白的刀身，漆黑沉重的匕柄，地阶下品之物，瞧不出有什么特别。

在她垂目打量匕首之时，华鳞光却是眼而不眨地瞧着，专心至极，连水木投来的微妙视线也浑然不觉。

旋而才道了一句不明不白的话：“这把匕首，有幸被一个大人物借来用过，他很强，应该能借给玲珑你好运。”

玄无忧好奇：“什么大人物？”

华鳞光笑得更意味深长：“我不方便说，但我只见过一次，毕生都难忘，时至今日还想追寻。”

“修真界还有这种人物？”祝含灵若有所思，心底冒出一个荒谬的猜测，甫一出现，又被她迅速压下。

无凭无据的，应该是她想多了。

随后一行人往枯梦山去，从玄坊到黄坊，有华鳞光引路，果然畅行无阻。

枯梦山坐落在炽火府北部，一排山峰望过去，最显眼的便是它。

庞然大物最是巍峨，有如沉默巨兽，静静镇守黄坊以北，数万年如一日注视着炽火府里外四坊。

名气也最大，华家重利在前，吸引着来自衍极各地的修士闯荡，不时有身影在山口处出没。

祝含灵他们没有急着进去，而是先观望一阵，发现有意闯荡的修士，多是金丹和元婴，筑基少有，至于化神……

是有一个，还正好是从枯梦山中走出。

化神初期的修为，也不知在山中经历了什么，竟是半头白发，修为虚浮不稳，狼狈的面容上，恍惚有，惊惧也有。

他看着是走出了心境试炼，又好像没走出，一位女修主动上前招呼，他像是没听见，全然不理。

华鳞光是明白人，示意祝含灵他们往男修的腰际看去——

一枚玄金令牌，两指长，隐隐泛着诡异红光，灵力一时弱一时强，正悬在腰下，随男修的走动轻微摇晃。

“这是？”祝含灵传音问道。

“他是有缘人。”

“但是他寿数不多了吧？”

华鳞光没有立时回答，仔仔细细盯了一会，这才摇头道：“我对他没有印象，说明他在里面，四百年不止。”

“四百年！”玄无忧忍不住惊呼。

在焰峰火海待的那两年，就够她毕生难忘，若小龙大人他们进去，也待个五十一百年的，她岂不是成望归石了？

先前商议时，不管是水木，还是祝含灵，都自信极了，她完全没有实感，眼下乍见，再结合听闻，未免有些激动。

祝含灵忙不迭按上她的肩，轻轻拍了拍以示安抚，仍是坚持道：“用不了这么长，二十年内一定能出。”

简意颇为意外：“仙子如此笃定？”

“嗯，我不是先例。”

祝含灵还有几分底气，是来自无瑕剑谷祝家，她的天赋在祝家人中算一骑绝尘，很早就悟出剑意，可见心境之坚。

那些个长老师兄都能通过的试炼，没听说过有谁被困五十年不能出，她这个昔日首席，没道理通不过。

水木没说话，直接用行动说明，抬脚就往前走，几步过去，见祝含灵落在身后，还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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