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时浔没回,所幸沈娥也没多计较。只握着刀凑到他身侧,眸子微低,皱眉扫了扫箱子上落了灰的锁。
油灯长长的火苗摇晃着,空气似乎愈发稀薄,低压压的沉。
周遭堆叠着的箱子倚在一处,迎着灯火晕出重影。沈娥轻“嘶”一声,心底只觉得怪异,于是催促道:“这地方闷得很,你快些弄好我们早早出去!”
谢时浔正准备撬锁的动作一顿,不动声色的睨她一眼,淡道:“恐是夫人鱼腥味闻多了……”
沈娥:“……”
她心知这人是又不准备和她正经说话了,便弃了心思。果断立在一侧抱着手,眸子微垂低下去就这么看他——
撬呗,我看着!
谢时浔再抬眼时,便是见到这么个景象,接收到这么个意思,可谓是意料之中的……狂妄得很。
他扯唇嗤笑一声,手中握着短刀用力……铁锁“啪塔”一声被撬开,落在地上发出闷响。
听到动静,沈娥忙将抱在胸前的手放下来,上前几步凑近看去。谢时浔听到动静也没抬眼,只自顾将箱子打开——
“啪塔——”箱子的盖子敲下去,刚好敲到一旁叠着的箱子,沉沉的闷响起来。
油灯火苗的光晕从石壁凿的石洞上,一路蜿蜒向下,最后遗留下丝丝光晕洒在被打开的箱子中。
以及一双带着惊诧微睁的杏眼,还有一双沉的发黑仿若深渊的眸子。
“这是……兵器?”沈娥将手伸进箱子内,手腕却急忙被谢时浔捏住。她一愣侧身抬眼望过去,便撞入了这人过于深黑冷冽的眸,心尖蓦地一跳。
这人慢了些,她伸进箱子内的手,已经轻轻拈起了一只岑亮的箭矢,此时正夹在她的指节里。
谢时浔的神色较之平常愈发冷冽,隐隐的还透着股杀伐之气。他慢慢扫过沈娥有些愣神的脸,将箭矢从她指尖中抽出,才冷冷解释道:“小心有毒!”
此言一出,沈娥才缓缓回过神来,心中登时又后怕起来。
不知这些时日为何,她失了以往的谨慎小心,反倒是显得有些莽撞大意!
她心中陡然一紧,连忙撤了一步。抬眼见谢时浔朝她看过来,才有些不自在道:“你……你也小心些。”
谢时浔没回,只淡淡的扫了她一眼,便垂眸朝手中的箭矢看去,又抬眼看了下箱子里的东西。
不止有箭矢,短刀,长刀,弯刀,铁枪头……
都是些战场上才能用到的真家伙!
“所以那李自成让人运过来的,就是这些兵器?”
沈娥在一旁观望着,此时才皱眉疑道:“可若是这些箱子里全装的都是些兵器,那这数量……绝不是正规渠道能买得到的!如此一想,那陈老板说的‘城门使带人督查,所以运不出来’的说辞竟也是水到渠成!可这些大量的兵器又是从哪儿弄来的?”
她沉声,心中愈发理不清楚。她虽来到这时代不久,可这兵器若是在民间盛行,那这周朝还不得摇摇欲坠,民心震荡?
如今这些兵器被那太守偷偷从城内运了出来,背后究竟藏着些什么事儿,真真是犹未可知!
“不止!”忽的,谢时浔出声。
“啪塔”他伸出手,将掌心中的箭矢丢进箱子内,眼底神色看不出喜怒,只让人觉得冷寒。
沈娥见状一愣,刚想出声询问,却见谢时浔径直走向了另一边堆叠着的箱子。
她急忙抬步跟上去,在他身边站定时。又一只铁锁被粗暴的撬开,“哐当”落在地上。
她看的头皮发麻。
可这次的箱子盖一掀开,她却只觉得后背发寒,骨头都疼了起来,整个身子都开始微微颤起来。
“砰!”盖子被粗暴的掀开。
霎时间掀起一阵浮灰,可这浮灰却明显掺了其它味道,呛人得很。
几乎是瞬间,沈娥便认了出来——这是火药!
抬眼望上去,就见箱子内整整齐齐的码着,火药用牛皮纸包裹好,再用红线栓着层层叠叠的码放起来。只有些许火药粉末的气味从空气中扬出来。
可也足以让人提心吊胆!
绕是沈娥,此时也隐隐约约猜到这些东西究竟是有何用处了……费尽心思修了偌大的一个暗室,挖出长长的石壁甬道,入口更是隐秘在京郊城外。
这是……有人要反!
这思绪太过骇人,她不由得抬眼朝一侧看去。却见谢时浔一身白衣立在箱子前,从她的角度看去,只能瞥到他露出来的一截过于瘦削精致的颚骨,以及披在肩上落下来的发丝。
迎着油灯有些微弱的光,看不太真切。
“谢——”沈娥看的心中一紧,只觉这人像是浮萍似的,动不动就要随水随风散了,过后便不见踪影。有些急促的出声,可刚刚落下一个字,耳边便传来那人有些讽刺低沉的嗓音:“有趣,太子反叛,竟这么早便开始准备了?”
听言,沈娥指尖一抖。先前还未迸出去的字,此时更是一个也吐不出来了。只杏眼睁得极圆,死死朝谢时浔盯着,心底不可置信的声音宛若涨潮的洪水,顷刻间便想要将她吞没!
太子?反叛?
这两个词无论单拎哪一个出来,她都能看得懂理解得了。可“太子反叛”这么个大逆不道的词,如今就被人水灵灵的说了出来?
沈娥的心顿时有些梗塞,巴不得用手朝谢时浔一指,好好拉着他说教说教。
他是个惊才绝艳的人才不错,可这皇家之事,却不是他可以涉猎的!更别说他就看了几个箱子里的东西,便能肯定是谁要造反了!如今却把“太子反叛”这四个字直接挂在嘴边!
简直要命!
这人是真嫌命长了!
“我的亲娘嘞,你给我闭嘴吧!”沈娥急忙凑近,拉了谢时浔的臂膀,用力一扯。那人没防备,沉思间便被她扯到一侧来。
“砰!”一声,箱子盖子被盖了起来,干脆利落。
谢时浔皱眉,可还没等他动作。沈娥就急忙拉着他,有些气急败坏道:“你是真嫌命长?这地方我不让你来你非得来!如今又搞出这么多幺蛾子来,你可真是够有本事的!”
重生以来头一次被人骂得这么狠,谢时浔皱着的眉脚微松,品出一丝趣味来。
方才他又思索了下前世发生的事情,这一世他重生,改变的轨迹不可谓不多。
单论他中状元的时机,就比前世整整提前了三年!更是提前设计了和端王周子珂的相遇,最后结识,少了前世的试探交涉……
而上一世太子带兵反叛,却是在他中状元后逐步登官高位的第七年!
长夜漫漫,远山的寒松不知道青了多少回时,周朝才彻底安定下来。
可如今轨迹改变,这太子反叛的事宜却不曾有变故……这暗室里满满的兵器和火药便是证据。可正如沈娥所说,如此巨额的兵器、火药,究竟是从何而来?
并无从周朝军队里偷运出的可能,而京中也并无可以造出如此程度数量兵器的场所……除非,是从境外偷运!
谢时浔敛眉,狭长的眸子睫翼微闪,落下一片阴影。
沈娥在一侧说的口干舌燥,心中仍是后怕。赶忙牵着谢时浔就往外走,还特意将落在地上已经损毁的铁锁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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