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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出发

“玷污我师兄!妖女,我杀了你!”

薛不虞拔剑欲杀,方想起自己没佩剑,柳茸闪身一躲,好整以暇回望他。

他被抓回来,崔元真就照之前所言,叛他浣干净衣箱的衣物,再黥面徒刑。

却不料这一浣,撞破了他前半生难忘的大事。

“不解释解释?你们在房里怎么回事?”薛不虞几乎咬碎后槽牙。

这有什么好解释的?柳茸转着团扇,“当然是郎君瞧见的那样。”

青年的神情从困顿到顿悟,再到恼羞成怒,最后怒极反笑,两颗虎牙似顷刻就要扑咬上来撕扯了她似的。

“公子。”柳茸回头唤了声。

崔元醒了,见满地衣物狼藉,皱了皱眉,“捡起来。”

薛不虞衣篓子一抛,立在指尖转:“这门亲事我不同意。”

崔元睨了他一眼,冷凝着眸子,“捡起来。”

说罢,赤脚步出东厢。

“见色忘弟。”薛不虞气笑,他的狠戾从不锚准崔元,便只能对向那污了他师兄清誉的“狐媚子”,柳茸。

可眼下他身披锁链,只留下一道燑燑可怖的目光给柳茸。

一夜纷乱,冰霜化了一地水,崔元似不觉脚底心凉,倚在游廊美人靠上,肘撑栏外,眺着湖心白汽。

“我在佛前立过不破四戒。”他以背对她。

“那时年少轻狂,只觉成家是件麻烦事,以自己的定力定不需要,在佛前请愿,此生唯为家国,守得四戒。”

“昨夜方知,我非君子。”

他自嘲一笑。自己竟还自欺欺人地念诵佛经、口口声声四大皆空,实则早已欲念缠身,一夜过后再去想来,不免自觉可笑。

遇上柳茸,他挡不过的,她很美,不止容貌,起初主动、狡猾、生噙着一股利用手段也要自救的气攫获他的目光,于是他下马帮了她一程。

他喜欢这股生命力,一如他喜欢稻苗,种熟了,能喂饱许多的人,杀人时又仿佛她天生就该杀人,不惧,不惊。她还说,但愿他日后宦海沉浮,也能保有刚正不挠之心……

躲不掉的,注定要缴械认降,他早该清楚。

“自诩君子这一块,是我败了。”

柳茸看不懂他。

与花魁缠绵一夜的男人,次日大多赖着不起,又笑又说情话的,浓郁芬艳。崔元倒好,起得早,不曾笑,顾着败荷倾颓的水面,似在做场剖心的自省。

“哪来什么败不败的?”她笑。

可对方却道,她不懂,“若佛陀与你交|欢,也会痴醉,我一介凡俗,又怎能胜过。”

残荷枝上,一只将死的蜻蜓伶仃落水。

丙辰日,各地州官回朝述职。

崔元不是个耽误大事的性子,提前启程长安。

益州今岁破天荒地重查贪墨案,牵扯大批官吏与一侯爵下马,此去不知是问罪亦或是行赏,留下柳茸代掌益州。

先时受灾的村落已赈灾,县丞交了复命帖,柳茸决定亲身去探探落实的情况。

秋意萧瑟,村北供流民落脚的破屋里,孩童在翻跳花绳。

柳茸买了顶傩舞面具走近,刀光的寒意自道旁竹林侧侧泠出,直刺她咽喉。

那人是来杀她的,她直接将傩舞面具盖到对方头上,孩童的目光聚到了瑰丽奇异的面具上,齐刷刷围住了那人,欢呼、嬉闹。

薛不虞有些手足无措。

有孩童在场,不好见血。

脸上的傩舞面具取下也不是,戴上也不是。

柳茸执过他的手,合跳一场祭神傩舞,一双双稚嫩的小手高举着,期望再来一场。

大点的孩子采来黄梅花,撒做花雨,唱着歌,按着拍子,围成花篮状的小圈。有人甚至满脸新奇,上手摸了他腰间叮铃当啷的蹀躞带,他不恼,但有点无助。

迎着阵阵起哄声,薛不虞连跳三场舞,终是一人给折了一只枯草蚱蜢孩童们才肯放过他。

他摘下面具,面色不善。

带一次孩子比干十场仗还辛苦。

“你又逃了?”柳茸问。

“怕师兄不在你窃权夺位啊。”薛不虞比了个数,“三场舞,二十文。”

“堂堂城阳公主幺子跟我们这些人要钱?”

“公主府幺子不能要钱了?”薛不虞歇在一块断壁,背一碰壁面兔子般弹开。

斑驳的鞭痕从他腕低露出,崔元执鞭时下了狠劲,只怕后背鞭伤更甚。

柳茸掷来一瓶治膏药,他将信将疑接过,开瓶闻见清冽药香,才放下狐疑。

薛不虞观量了眼跟前人,她比一般女子高挑,不是练武之人,也没有经常跌碰的迹象。

他晃晃乳白的瓷瓶,“这药,不是你自己用的吧?”

柳茸道:“我有个弟弟,他很爱出去打架。”

她想到阿宝,那时柳茸初登台,偶尔有台后的龟奴污言秽语,被阿宝听见了,少不了一顿干架。

那段时间,他总是一身伤地坐在勾栏院门前,等柳茸去找,等到夜深了,缩在角落里,一声不吭地包扎着麻布,似头舔舐伤口的恶狸。

饶是柳茸来了也会得到他一声更羞愤的冷哼,“你来做甚!”

“给你。”柳茸朝逆鳞竖起的小兽丢了罐伤药,他闻闻嗅嗅,一溜烟窜进黑暗里。

又窜出来,说:“我会长大的。”

这些话自然不会同薛不虞说。柳茸继续查探村子里的情况,义仓,半满,公仓,没有以石子充粮。

“嗐,柳大人,今日又换了这位小郎君来呀。”张姨和村妇们忙完农活闲坐着剥蒜,正愁没得人说趣。

有人啧啧几声,长得怪标致的,“我说你怎么看不上崔娃子呢。小郎君多大了?说亲了没?是在朝任职的吗?”

“爹娘做什么活计?家有几亩地?屋头几口人?”

乡野村妇可不怕剑仙,杀气再重的江湖人士到孃孃眼里也要被挑三拣四。

薛不虞受不住,益州的狱丞该请她们去盘问犯人才是。

考察了一日一夜,村子没生大乱,但偶有侵吞流民救济粮的,仗着是村里人对柳茸赖皮不认。

铿锵白刃出鞘那些人才老实了。

薛不虞收起剑,注意到柳茸望过来的目光。

“别想多了,我帮的是我师兄,不是你。”

他跟着柳茸一路,若她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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