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贝烈瑞安德的天空燃烧着最后的金红。哈拉丁营地中央,篝火熊熊燃起,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盛大。木柴噼啪作响,火星飞舞着升入渐暗的天穹。空气中弥漫着烤肉的浓香、新烤面包的麦香,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离愁。
明日,哈拉丁人将拔营启程,继续他们漫长而充满未知的西迁之旅,离开这片庇护了他们一段时日的森林。今夜是他们为帮助过他们的两位恩人——“死亡之敌”弥林和尊贵的精灵王子芬罗德举行的告别篝火晚会。
营地空地上挤满了人,哈拉丁男女老少都穿上了他们最好的、浆洗干净的粗布衣裳。女人们端出精心准备的食物,男人们拍打着兽皮鼓,孩子们在篝火旁追逐嬉笑,努力冲淡着离别的气氛。巴拉德首领满面红光,用新学的辛达语词汇热情地招呼着芬罗德和弥林入座。
芬罗德和他的随从欣然应邀,他们带来了精灵的美酒,一种如同液态星光般清冽甘醇的饮品,以及悠扬的竖琴和笛子。当精灵们奏响第一个音符时,哈拉丁人瞬间安静下来,连最吵闹的孩子也睁大了眼睛。那乐声空灵婉转,仿佛森林的低语与星河的流淌交织在一起,抚慰着旅人疲惫的心灵。
弥林坐在芬罗德身边,看着眼前的一切。篝火的光芒跳跃在每一张朴实而真诚的脸上,食物的香气、鼓点的节奏、孩子们的欢笑、精灵的乐声……这一切构成了他坠入这个世界后,最温暖、最鲜活的图景。他心中充满了对哈拉丁人的感激和不舍,这份情感沉甸甸的,几乎要溢出胸膛。同时,芬罗德的存在,如同篝火旁最明亮稳定的光源,让他感到安心。
精灵的美酒流入喉中,带着奇异的暖意,仿佛连灵魂都微微舒展。在精灵乐声的间隙,哈拉丁人开始唱起他们古老的迁徙歌谣。歌词粗犷质朴,讲述着先祖如何穿越荒原,躲避阴影,寻找光明。歌声中充满了力量、坚韧,以及对故土的眷恋和对未来的迷茫。这歌声不像精灵乐声那般空灵,却带着泥土的厚重和生命的顽强。
芬罗德安静地聆听着,金发在火光下流淌着柔和的光泽。他深邃的眼眸中映着篝火,也映着这些坚韧凡人的身影。当一曲终了,他轻轻叹息一声,那叹息中蕴含着千年岁月沉淀下的重量。
“他们唱的是生命的旅程,”芬罗德的声音在弥林耳边响起,低沉而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惆怅,“短暂、艰辛,却充满燃烧的激情和对归宿的追寻。而我们……”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投向无垠的星空,“我们唱的是永恒的守望,是记忆的海洋,是无法抵达彼岸的航程。”
弥林侧头看向芬罗德。在跳跃的火光下,这位永远光辉夺目的精灵王子,眉宇间竟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哀伤。这哀伤如此深邃,与他平日的温和睿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永恒不好吗?”弥林忍不住轻声问道,用还不甚流利的精灵语。他来自一个混乱的世界,永生听起来如同神话。
芬罗德转过头,星光和火光在他清澈的眼眸中交融。“永恒,melda hên (亲爱的年轻人),”他缓缓说道,声音如同夜风拂过琴弦,“它并非凡人想象中无尽的欢愉。它是一面映照一切的镜子。所有最璀璨的荣光,最深沉的爱恋,最刻骨的悲痛,最沉重的责任都会被这面镜子忠实地记录,永不褪色,永不忘却。”
他端起酒杯却没有喝,目光似乎穿透了篝火,望向了极其遥远的过去。“我们记得双圣树的光辉如何照耀维林诺,也记得它们如何被魔苟斯摧毁,永夜降临的绝望。我们记得亲族的誓言如何炽热如熔岩,我们记得每一位逝去同胞的面容、声音,记得他们陨落时的每一刻……这些记忆,如同最珍贵的宝石,也如同最沉重的枷锁。”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深沉的疲惫,一种弥林从未在他身上感受过的脆弱。“时间对你们是河流,奔涌向前,冲刷带走一切,时间对我们是静止的湖泊。每一滴落下的泪,每一滴洒下的血,都永远沉淀在湖底,清晰可见。欢乐无法稀释痛苦,新的相遇无法替代旧的失去,它们只是层层叠叠,堆积如山,□□之痛。它并非□□的衰老,而是灵魂在无尽记忆的重负下缓慢地磨损。”
弥林静静地听着,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触摸到精灵荣耀外表下深藏的、无法言说的哀伤。芬罗德描述的永恒,并非他想象的天堂,而是一个被无尽记忆禁锢的牢笼,一个背负着所有历史重量的灵魂漫长征途。这让他想起了自己灵魂深处那片冰冷的异世废墟,那些无法磨灭的毁灭记忆,虽然短暂,但那沉重的创伤感,与芬罗德描述的永恒之痛,竟在灵魂深处产生了某种奇异的共鸣。
“所以你们羡慕他们?”弥林的目光投向欢声笑语的哈拉丁人,投向那个被父亲扛在肩头欢笑的孩子。
芬罗德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嘴角浮现出一抹极其复杂、带着悲悯与一丝向往的微笑。“是的。在某个瞬间,或许是的。羡慕他们的自由。羡慕他们可以遗忘,可以真正地告别过去,轻装前行。羡慕他们在短暂的生命中燃烧出的、毫无保留的热烈与纯粹。死亡对他们而言是终点,是未知的安眠,也是一种解脱。”
他收回目光,看向弥林,眼中哀伤更浓,“但这也是我们守护他们的意义。让这短暂的火光,能在这漫长而日益黑暗的纪元里,燃烧得更久一些,照亮更多的地方。”
这一夜的篝火,在弥林心中烙下了永恒的印记,他看到了精灵美丽永恒背后的沉重枷锁,也看到了人类短暂生命中的璀璨光芒,他与芬罗德之间,因这份对重负的共鸣,建立起了一种超越语言、深入灵魂的羁绊。
第二天清晨,在初升的阳光中,哈拉丁人拆除了帐篷,整理好行装。他们再次向弥林和芬罗德表达了深深的谢意和祝福。巴拉德用力拥抱了弥林,用生硬的通用语说:“Gurth-vir!光明之地!再见!” 孩子们依依不舍地拉着弥林的衣角。最终,这支坚韧的队伍踏上了尘土飞扬的西行之路,消失在森林的尽头。
营地空了,只剩下篝火的余烬、散落的痕迹,以及无边的寂静。弥林站在空地上,一种巨大的空虚感瞬间攫住了他。那持续了数月的热闹、温暖、被需要的感觉,如同潮水般退去,只留下冰冷的孤独礁石。森林依旧繁茂,但失去了人声的点缀,显得格外空旷和寂寥。
他回到森林深处的树巢,最初几天,他试图通过采集草药、研究芬罗德留下的昆雅语典籍,甚至尝试按照埃欧尔传授的某些星图知识观察夜空来填补空虚。但孤独感如影随形,哈拉丁人的篝火、芬罗德的星光,都远去了。
一天,他像往常一样外出寻找一种稀有的、芬罗德提过的具有安神效果的草药,当他带着收获,满心想着或许可以尝试配制新药时,一种不祥的预感让他加快了脚步。
离树巢还有一段距离,刺鼻的焦煳味和某种腥臭就钻入鼻腔。弥林的心猛地一沉,狂奔起来,眼前的景象让他如坠冰窟。
他精心搭建的树巢,那曾经给予他安全感的蕨叶小屋,此刻已化为一片狼藉。支撑平台的粗壮树枝被粗暴地砍断或砸碎,散落一地。坚韧的藤蔓被割断,厚实的蕨叶屋顶被撕扯下来,践踏得不成样子,混合着泥泞和暗红色的、已经发黑的血迹。树巢下方的地面上,散落着粗糙的、带着倒刺的箭矢,还有几枚染血的、造型狰狞的兽牙饰品。
奥克!是奥克小队干的!它们发现了这里!
弥林手脚冰凉地爬上残骸,他储藏的晒干草药、辛苦收集的露水容器、芬罗德赠送的昆雅语典籍碎片……所有的一切都被毁坏殆尽。树巢中央,他睡觉用的干燥苔藓垫子被粗暴地翻开,上面留下了肮脏的脚印和某种黏稠的、散发着恶臭的污渍。
这个庇护所彻底毁了,被玷污了,不再安全,也不再适合居住。强烈的挫败感和一种被彻底剥夺的愤怒涌上心头,他最后的避风港也没了。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刻意收敛却依然明显的幸灾乐祸,从他身后的阴影中响起:“看来,森林的阴影并不总是眷顾你,迷途者。”
弥林猛地转身,埃欧尔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依旧穿着他那袭深墨绿色的长袍,倚靠在一棵古树上,幽暗的目光扫视着树巢的残骸,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冷的弧度。
“奥克?”弥林的声音干涩。
“显而易见。”埃欧尔慢条斯理地说,仿佛在欣赏一件艺术品被破坏,“它们像蝗虫,闻到一点异常的气息就会蜂拥而至,你终究还是引来了黑暗的爪牙。”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弥林,那幽暗的瞳孔深处似乎有什么在闪烁,“你的小玩具屋已经完了。这片森林对你而言,也不再安全。”
弥林沉默,看着眼前的废墟,巨大的空虚感和新生的危机感交织在一起,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和茫然。
埃欧尔向前走了两步,靠近弥林,他身上那股混合着古老苔藓、金属和苦涩药草的气息变得更加清晰。他凝视着弥林的眼睛,声音压低,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蛊惑的意味:“跟我回南埃尔莫斯,我的宫殿深处,有你需要的一切。比这简陋的巢穴坚固百倍的石墙,抵御任何不速之客。浩瀚的藏书室,收藏着中洲大地失落的知识、星辰的秘语、甚至关于力量本质的古老卷轴,那里的环境,”他环视了一下被破坏的狼藉,语气带着明显的轻蔑,“比这堆破烂强万倍。更重要的是……我的宫殿足够隐秘,远离奥克的骚扰,也远离那些不必要的目光,我知道你有很多秘密,我可以帮到你。”
弥林看着埃欧尔,这个阴郁的精灵,此刻抛出的条件极具诱惑。坚固的庇护所、无尽的藏书、安全的环境,这似乎是他目前最需要的。他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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