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孜婆年？"小麦重复了一下奇犽提到的名字，发现对面的管家果然有了很强烈的反应。

一股无形的气压在客厅弥漫开来，连着茶几上的茶水也跟着晃动了两下。

"原来……奇犽少爷也认识小孜？"最后两个字被他轻声带过，像是逃避，又像是情绪不稳导致声音发飘："看来她过得不错。"

"嗯，她现在是我爸手下的直属管家——噢对，听说也是刚才你们看到的那个主考官梧桐的老师。"后面这句话是对小麦和西索说的。

"这，这样吗？"小麦惊讶。刚才的总管先生看起来就已经深不可测了，总管先生的老师……那不是更加厉害？这样的人居然是白藤先生之前的恋人？

另一边，奇犽已经又看向了白藤："她还活着，而且过得不错——所以呢，你要一直留在这里，直到找她复仇吗？"

"复仇？"白藤摇了摇头："不，她是死是活，都跟在下没有关系。即使她死了，在下也并未觉得有所解脱。"

"难道你不想亲口问她一句当年的真相？"

"真相？"白藤顿了一下，却又很快自嘲地笑道："在下去世后，她连靠近这栋房子都未曾有过，在下不觉得有什么还未了解的真相。"

"噢，即使她有一个和你很像的孙女？"

"孙女？"白藤愣了愣。

"嗯，她一直带在身边，所以我见过几次。"奇犽回忆了一下："黑色长发，和你一样的绿眼睛，武力很强，名字……好像叫亚麻音。"

"亚麻……音？"白藤喃喃地重复了一下那个名字，接着声音忽然就低了下去，即使是比常人听觉敏锐许多的小麦，也不得不聚精会神才能捕捉到他的只言片语。

"……Amane，雨天的女孩……我和小孜，确实是相识在雨天呢……不，不可能，她那时候明明都不愿意来见我，怎么会……"

小麦注意到，墙上原本干净整洁的淡黄色墙纸，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剥落。

"我之前听梧桐说过，孜婆年早些时候曾有过一个孩子，但因为是早产儿，身体赢弱，很快就早夭了。"仿佛是没有注意到房间装饰的变化似的，奇犽继续双手插兜，用一副旁观者的语调叙述着：

"可能是弥补来不及释放的母爱吧，孜婆年一直很喜欢小孩，我们兄弟几个小时候常常受她照顾；做错了事，父亲要责罚我们的时候，她也是为数不多胆敢站出来，帮我们说几句话的人……"

"就连……就连我一个因为念能力特殊，而不受其他家人待见的弟弟，孜婆年也从不用异样眼神看他，反而时常给他带新的玩具，买最新的漫画，还会在听到底下人叫他'怪物'的时候大发雷霆……"

"后来听说她收养了一个女孩，对外宣称是自己的孙女，并将她一手培养成了我爸的直属管家。"

"那丫头虽然常常在外摆出一副冷酷无情、正义凛然的样子，但被我好几次观察到，她私底下也像个正常女孩那样活泼生动，喜形于色。"

"所以啊，"奇犽冰蓝色的猫眼直视着面前因惊愕过度、已经有些站不稳的黑发管家：

"这样一个连亚路嘉都能一视同仁地宠爱、收养的孩子也还保留着丰富人类情感的孜婆年，当年真的会说出'揍敌客家的人，就要有断情绝爱的觉悟'这样的话吗？"

"我……我……"白藤觉得很奇怪，自己明明早已不会呼吸了，为什么此刻却又有了喘不过气的窒息感。

"噢，对了，"奇犽一拍额头："想起来了，我之前问过孜婆年，为什么要收养亚麻音…毕竟她虽然优秀，但训练室里比她厉害的见习管家多的是。"

"那时候孜婆年告诉我，是因为亚麻音让她想起了一个对她很重要，却再也见不到的故人。我问是她早夭的女儿吗？那时候她回答我——'是，但也不仅仅是'。"

说着，奇犽伸手指向白藤的脸："第一次见白藤你的时候就觉得有些眼熟，这么看来，亚麻音那家伙和你的确长得很像呢！"

"……小孜……"白藤一脸怔然，如一尊雕塑般静静立在原地。

半晌，两行泪水从他眼眶滑落，在下颌停顿了一下，终于还是坠到了地面上。

顿时，男人脚下的华丽地毯像尘土般散去，露出已经腐朽的木地板。

"啊咧？"西索眼睁睁看着手里的茶杯突然消失，再环顾了一下四周正在快速腐朽的家具摆设，金色的眼睛闪过一丝玩味："制约……好像正在消失呢～"

"消失？"小麦猛地回头，发现不仅是地毯和周围的华丽装饰，就连白藤本人，也正从脚下开始逐渐变得透明。

"就这么放下了？"奇犽看着已经失去幻象掩饰，露出原本衰败模样的会客厅，再看了看仍旧维持一动不动的地缚灵：

"都没有向孜婆年本人求证，你这家伙未免也太过轻信了吧？万一我和当年那个总管一样，其实是骗你的呢？"

"因为……在下看到了。"冰冷的翡翠此时变作一汪涌动的春泉："在奇犽少爷刚才说那些话的时候，在下看到了您心中最真实的愿望。"

"您和一个黑发绿裙的孩子背着行囊，手拉着手走出试炼之门，而小孜和那个叫亚麻音的孩子，就站在你们身后送别……"

"原来，小孜现在是这个样子了吗？真是仍然很精神抖擞……只可惜，在下没有遵守当年的诺言，陪着她一起老去呢。"

随着他的话语，白藤的身形变得越来越淡。

"啊对了，小麦小姐。"像想到了什么，黑发的管家突然转过头来看着白发少女："在下还没有恭喜您，找到了对您怀有如此赤忱热烈感情的爱人。"

"……哈？"突如其来的话语让小麦顿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在下曾经攒钱为小孜准备了一枚戒指，本想着求婚的时候送给她，可惜后来却再也没有机会送出……现在的小孜，应该也用不上这样的东西了。"

说着，白藤用消散得仅剩半截的手指了指楼上："在下已经在幻境中将戒指托付给您的恋人，里面承载着在下全部的念。请小麦小姐务必收下，就当是……帮在下给这枚戒指一个完成使命的机会吧。"

"你你，你等等。"见黑发的管家终于连面容都开始变得模糊不清，小麦知道她的时间所剩不多。虽然她很想问问白藤那句"恋人"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当下还有更重要的一件事：

"白藤先生请等一下！您之前说在这附近感受到过我的气息，还记得具体是多久的时候吗？另外，您真的能确定那是我吗？"

"唔，什么时候？大概七八年前吧？"白藤努力回想了一下："那时候您和奇犽少爷一起，也许是在森林里玩耍？但具体的情况在下并不清楚，因为两位还没等靠近这里，就被管家引导着走远了。"

"七八年前？"小麦和奇犽惊讶地对视了一眼，同时喊道："不可能啊！七八年前我根本就不认识这女人/小鬼，怎么可能跟TA一起在森林里玩？！"

"咦？"白藤这时候也才想起来，眼前的白发少女似乎说过，她一直在外面长大。

可是当时自己在奇犽少爷身边感受到的气息，明明就和她身上散发出来的一模一样啊？

这样奇怪得甚至有些不像人类的气息，难道世界上，还能有第二个？

白藤想再说些什么，可明显来不及了。此刻他绝大部分身躯已经化为点点星光，只剩那如玉的眸子露在外面，对眼前等着答案的两人露出一个抱歉的眼神。

「看来你们想要的答案，只能靠自己去寻找了呢……」

白藤冲奇犽和小麦最后一颔首，终于如愿以偿地闭上眼，感受着自己的身躯和意识化为万千繁星，奔向了早已等候他多时的广袤宇宙……

希望来生，自己可以做一缕无拘无束的风，只为自己心仪的风景停留吧！

……

"总帅大人要休息一下吗？"面前的人类女孩抬起头，香汗淋漓的手掌抚上嵌合蚁坚硬的头甲，又顺势而下，纤指缠绕住下垂的触角。

梅路艾姆抓过对方不安分的手，在上面落下轻柔的一吻。

"是你需要休息一下了。"他记得眼前的脆弱生物之前下棋一天一夜就快坚持不住了，这次虽然不知道时间具体过了多久，但应该远比一天一夜漫长。

不过幸亏对方已经学会了念，如果是原来那具普通人的身躯，怕是根本经不住自己一个回合的折腾。

"那总帅大人陪我一起躺下吧～"说着，少女将手绕在他脖子上，梅路艾姆便顺着力道和她一起躺在了棋桌旁的靠垫上，并抬手幻化出了一张毛毯，轻柔地搭上少女光洁的胸腹。

"好希望能就这样，和总帅大人一直躺下去。"少女的声音里满是憧憬。

"如果这是小麦的愿望，我愿意陪你。"梅路艾姆轻轻地将少女耷拉在眼前的一缕长发别至耳后，而后便静静地凝视着对方浅绿的双眸，神色认真地承诺：

"小麦想要一直躺着，我便跟你躺下去；小麦想要下棋，我便陪你一局局下到你无聊；小麦想要去环游世界，我也会陪着你搭飞艇、坐火车，去你想去的每一个角落；就算小麦只是想要每天在家里和我……呃。"

眼神扫过毛毯下的起伏，嵌合蚁感觉心跳漏了一拍，连忙用言语转移自己的注意：

"总之，只要是小麦的愿望，我都会陪着你实现的。"

"扑哧！"少女轻笑了一声："都说男人满足后就会变得格外慷慨，总帅大人果然也是呢……可是总帅大人自己呢？"

"嗯？"嵌合蚁一挑眉："我怎么了？"

"您一点不怀念之前做王的时候，一呼百应、众生膜拜的日子吗？"眼前的少女用手肘将自己上半身略微撑起，目光灼灼：

"您明明这么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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