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孟书瑶吃得最煎熬的一顿饭。
孟书琰稳坐钓台,一后一嫔笑容可掬聊得火热,不时提两句她。卢昭君好涵养,明明懂得手指通红、堵心得水杯都端不稳,还要跟沈纨没完没了演着和睦戏码。
孟书瑶心底暗叹,不时附和两句,低头将注意力转移到菜肴,岂料夹起一筷子送入口中,更是心寒半截。
被风吹这么老半天,再用热水温着,席面上的菜肴也早就凉透。她硬着头皮津津有味吞咽,还得从脑瓜子里挤出溢美之词夸赞。
而那壁,沈纨格外活跃,一边殷勤布菜、侍奉卢昭君,一边见缝插针与孟书琰交换眼神,美眸顾盼尽是甜蜜。
孟书瑶倏地想到花朝节,孟书琰也如此与卢昭君眉目传情,他对每个女人、看起来都那样缱绻情深。
小倌馆头牌若能有他一成功力,怕是早就艳冠全城。
孟书瑶强打精神坐得端直,一边笑呵呵替孟书琰布菜,一边冷笑,再看沈纨,再不觉厌恶、只觉可悲。
终于,上到最后一道汤羹……
一双洁白如玉雕的手,呈上一碗热汤,对面是笑盈盈的沈纨:“久仰长公主风采,正如传闻那般明珠拱月,恰好妾母家送来夜明珠两对,妾身微贱不堪佩戴。一对献予王后娘娘,另一对么……也就长公主这般佳人戴去,才不算委屈了明珠。”
偷觑孟书琰表情,她继续道:“妾欲邀长公主贵足踏贱地,赏珠品茗,不知长公主可愿赏妾身几分薄面?”
孟书瑶心头陡然窜起一股火:抢人抢到正主面前来了?
然而,孟书琰没说话。
孟书瑶长舒一口气,笑吟吟道:“淑容娘娘言重,好意邀请本不应推辞,奈何臣妹下午另有约定。略备薄礼不成敬意,还请淑容娘娘勿怪。”
“这丫头风风火火惯了,倒不是有意推拒”,孟书琰笑了笑,调侃道,“吃个饭都急匆匆的,是约了哪位姊妹吃茶,还是另打算了什么精致淘气?”
一瞬间,孟书瑶将宫中所有太妃太嫔、宗室未出阁的郡主县主想了一遍,正迟疑着想开口,内官在外通报:“陛下,延年宫的琥珀姑姑求见。”
孟书琰挑眉:“祖母何事?”
内官:“温太妃命琥珀姑姑前来传话,问一问昭宁长公主,下午的茶点想吃咸口还是甜口?”
孟书瑶顿觉柳暗花明,险些没笑出声来,忙窘态毕现说:“王兄就会打趣我,这次不是瞎玩,是跟嘉月姑母一道去王祖母那边吃茶。”
温太妃是后宫硕果仅存的一位祖母辈太妃,虽位份不高,可论辈分孝道,就连孟书琰也得尊称“王祖母”。
去年,孟书瑶刚回宫,兄长说她流落昇阳多年,将翊国女子野蛮不驯的性子学了十成十,托延年宫养老的庶祖母和庶母看顾几分,学学她们的贞静娴雅——所谓女德。
小半年时间,孟书瑶学成什么样不好说,倒跟温太妃和其他太妃太嫔混熟了,时不时过去吃茶用膳。嘉月由温太妃养育长大,寡居无聊,时时进宫探望养母,待孟书瑶也跟其他晚辈不同。
孟书琰瞥向皂衣内官,内官无声离开,过了约莫一刻回来复命:“大长公主巳末入宫,眼下正在延年宫侍奉温太妃用午膳。”
下午,孟书瑶坐上暖轿离开鸣鸾殿时,终于想起在何处见过那名皂衣内官。
他是八九年前,父王跟前侍茶的周内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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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回信让我写封拜帖提前送你府上,邀你去我那儿住几天,就知道你是个明白孩子”,嘉月迎到外殿,拉着她往后走,连连叹气,“好姑娘,后宫那些污糟咱们躲远些,一沾上就甩不掉,没什么好事。”
孟书瑶看她的眼神透出崇拜:“姑母,您这救场可真及时。”
“及时个屁”,嘉月愤愤爆了句粗口,“你回来之前,沈纨邀请世家贵女这么弄了好几场,没成想胆子这样大、弄鬼弄到你头上去了,哪里半道来的不知轻重的蠢货!可怜昭君,怀着身子一遍遍被拉去当活招牌,民间要脸些的人家都没这么刻薄!”
不知轻重,还不是有人撑腰惯的?孟书琰被前两代后宫争斗吓破了胆,上位第一件事,便是制衡世家、约束女子涉政,更是将女子三从四德抬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王族为天下典范,所以延年宫那些守寡的太妃太嫔,除了吃喝不愁,日子过得如槁木死灰。王后范垂六宫,更要将卑弱、敬慎、不妒、娴静贞节等乱七八糟的规矩封为金科玉律。
女德之一,便是“大姒嗣徽音,则百斯男。”卢昭君运气不好,怀着身子赶上这茬。
孟书瑶心里冷笑,笑容不减:“给王祖母和几位母妃带的东西,她们可还喜欢?”
“喜欢得很,那些首饰头面瞧着素淡,上身还怪好看,宫里可没这新鲜样式”,嘉月笑了笑,“还有那些面脂手脂,无色无香不起眼,晨起睡前涂抹一遍,皮子养得又细又嫩。”
孟书瑶笑着颔首,延年宫不缺份例给养,缺的是她们养护自己、点缀自己的那些漂亮物什,能让她们感觉自己还活着,不是一块块树在深宫的贞节牌坊。她托嘉月送的那些首饰脂粉,用色淡雅、乍一看朴素,却做工精巧,衬人也养人。
“王祖母呢?”暖阁无人,她有点担心,“还有宣娘娘、景娘娘、邹娘娘……怎么都不在?”
嘉月表情有点奇怪,瞅了瞅窗外:“她们刚用过午膳,约莫在小花园,你待会儿莫大惊小怪。”
侧门轧轧开启,欢声笑语乍然涌入,门外是一方小庭院,素白的、薄蓝的、松绿的、靛青裙裾肆意飞扬,一条条身影上下翻飞,伴随参差不齐的报数声:“四十七、四十八、四十九……”
五六个小物件被抛飞、落下、抛飞……长羽在微风中摆拂——孟书琰口中“贞静娴雅”的母妃们,正兴高采烈踢毽子。
屋顶琉璃瓦积着薄雪,她们踢得满脸通红,额角鼻尖沁出汗珠,颤巍巍映在雪光下,格外生动。孟书瑶想起,她们大都二三十岁,最小的那个比她还小两岁,绮年玉貌,后半生却只剩延年宫这一小块四方天。
温太妃坐在檐下,大宫女珍珠正吩咐人为孟书瑶看座,景太妃年过四旬、玩不动毽子,站在檐下督促:“姣姣,你才六十多个,捡起来再踢。”
见孟书瑶来,忙拉她坐下,递茶水糕点,尴尬地笑笑:“先王过世后,她们不必再约束体态,一个个至少吃胖二十斤。丰腴些本是好事,可光吃不走动多病,踢踢毽子强身健体。”
好嘛,不用勾心斗角争宠、不用跟糟老头子睡觉,死个夫君,个个喜得狂吃十斤大肉。
孟书瑶心里暖暖的,不知怎的却想到谢王后和卢昭君——若母后和嫂嫂也能这般豁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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