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半月,但凡裴玄祁踏入后宫,翻的不是头回侍寝的新人,便是郑良人的牌子。
随着新妃们见得七七八八,郑良人也一时风头无两起来,颇有些圣上新宠的意味。
昭月宫中,蕴玉同藏珠一块儿,二人对坐于榻边,一人垂眸绣花,另一人手中正团着丝线。
“主子,您就半点都不心急么?”藏珠抬眸觑了蕴玉一眼。
要知道,圣上可有大半月未见过主子了,就连她也隐隐有些着急。
“我急什么?”蕴玉抿唇一笑,目光悠悠瞧了眼绣完一半的桃花:“郑良人的运道,旁人是羡慕不来的。”
她垂下眸子,复又捏着绣针穿过绣绷,慢悠悠道:“你这些日子多盯着些抚春楼的消息,若是知晓郑良人又同谁对上了,定要及时告诉我。”
藏珠不解:“主子怎么知道...”
蕴玉勾了勾唇角,眸中一片清澈:“只是我的猜测而已,还做不得真。”
见她不愿说,藏珠也不执拗于此,乖巧将此话应了下来。
只是蕴玉没想到的是,消息竟来的这般快。
午膳后,周婕妤带着宫人在御花园赏花时,正巧撞见了在醉霞亭练舞的郑良人。
亭外,周婕妤抬眼瞧了眼正扭着腰肢的女子,淡眸问身后的花瑶:“这是何人?”
花瑶垂首,用恰好能叫郑良人听见的声音道:“回婕妤主子,这是宫中的郑良人。”
话落,周婕妤便扶着花瑶的手,沉着脸静静站在原处。
数息过去,郑良人皆未有停下来见礼的意思,只将脚踝上的银铃晃地更响一些。
眼见周婕妤的脸色愈发黑沉,一旁伺候的茵萝才小心上前,朝着郑良人试探性地唤道:“主子。”
郑良人恍若未闻,只自顾自练着舞。
主子不理,茵萝也没法子,只拧眉垂下头,心中暗自着急。
一舞终了,郑良人才缓缓收了势,冷下脸斥责茵萝:“喊什么!没见本主正在练舞么!”
“没眼力见儿的东西,还不快退下!”
郑良人指桑骂槐一阵,才转身冲着周婕妤娇笑道:“方才妾练舞练得入迷,一时疏忽,竟是没瞧见周姐姐,还望周姐姐恕罪。”
她口中说着恕罪,面上却没有半分恕罪的意思。
周婕妤何许人也,自小便是家中人的掌上明珠,一向心高气傲,眼下见这个位分最末的良人也敢同自己称姐道妹,不由得脸色极为难看,不仅不接郑良人的话茬,反倒凝声对身后的妗心道:“良人见本主,应当是个什么章程?”
妗心会意,当即扬声道:“回主子,按宫规,良人见婕妤,当行屈膝礼!”
郑良人闻言,唇边笑意褪了些,扬了扬素白的下颌道:“周姐姐,都是一家子姐妹,何必闹得这般难看。”
周婕妤眸中冷色愈凝,捏着团扇的指骨泛白,有些讥讽道:“郑良人,虽是姐妹,可宫规不得废,否则...若人人都像良人这般,岂非...不分尊卑了?”
她眼角余光微微撇了眼妗心:“妗心,既是良人忘了如何行礼,那你便教教她。”
妗心得了令,当即后退一步,恭敬冲郑良人一礼:“奴婢这就做一遍,良人可看清了。”
说罢,她极规矩地曲起膝,左手交叠在右手上,含笑道:“妾良人郑氏,给婕妤主子请安。”
一礼毕,妗心才微微站起身,回到周婕妤身后。
周婕妤冷冷瞧着郑良人:“良人可学会了?”
郑良人目光落在周婕妤靛青衣裙上的青鸾图样,极为敷衍地朝周婕妤行了礼,还不等周婕妤说起,便站起身撇嘴道:“周姐姐这衣裳上的青鸾绣得精巧,只是凤凰未至,山雀倒先抖起翎毛了。”
周婕妤额角青筋直跳,僵直着后背,手上的鎏金护甲狠狠攥进手心,待忍了半晌,才怒道:“本主乃是堂堂婕妤,你不过一个良人,本主对你处处忍让,你还敢冷嘲热讽!”
“既你如此不知好歹,那便在此罚跪一个时辰,好好学学规矩!”
郑良人若真的那般听话,也不会数次顶撞周婕妤了。
只见她捏着帕子掩唇一笑,便骄矜地冲周婕妤道:“圣上昨儿个才说了,妾这双膝盖生的好看的很。”
“婕妤要罚,只怕要先问过圣上的意思。”
她声若黄莺,可听在周婕妤耳中只觉刺耳的紧。
瞧着郑良人全然不将自己放在眼中,周婕妤顿时觉得四周宫人的目光都变成实质朝自己刺了过来。
若是今日不对郑良人加以严惩,这各宫的宫人,往后可还有谁将她看在眼中。
心中一横,周婕妤便对身后跟着的宫人吩咐道:“就凭你,也配拿圣上压我!来人!给本主摁着郑良人!”
“本主倒要瞧瞧,她这膝盖到底有多金贵!”
“我看谁敢!”周婕妤话音未落,郑良人便厉下声,上前两步,站至周婕妤面前,一字一顿道:“你算是什么东西?”
“不过是仗着家中祖辈的余荫才得了婕妤之位,也配同本主相提并论?”
“在这宫中,向来是不论出处,只论恩宠!”
她挺了挺腰肢,冷笑道:“本主给你脸称你一声姐姐,婕妤可别给脸不要脸!”
郑良人如此不可一世,叫周婕妤愈发嫉怒,当即便道:“都聋了不成,没听见本主的话么!”
四周宫人闻言,皆有些犹豫,如今谁不知晓郑良人是圣上的新宠,而周婕妤...才区区侍寝一次而已。
若是伤了郑良人,万一圣上迁怒...
见宫人们皆不敢上前,郑良人唇边笑意愈深,甚至给了周婕妤一个挑衅的眼神,扬着下颌便要从周婕妤身旁经过。
原本对上周婕妤,她心中也不是不忐忑。
只是想着上回盈婕妤的下场和圣上对自己的偏宠,郑良人便赌了这把。
如今看来,她这是赌对了。
绣鞋踏上青石板路,擦身而过的一瞬间,周婕妤眼神一凛,狠狠一甩手便朝郑良人面上甩去。
所幸郑良人自幼习舞,脚下飞快一转才堪堪躲开这一巴掌,只是仍被掌风波及。
“你敢打我!”郑良人瞳孔一缩,想也不想便狠狠一巴掌甩了回去。
“啪!”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周婕妤的面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肿了起来。
“你...你...”被甩了一巴掌,周婕妤脑中一片空白,当即便疯了般冲郑良人冲过去,一手抓了她的发髻便死命往下拽。
郑良人自然不甘示弱,在扬州那些年,若真是个善茬,也活不到现在。
因此,还未待众人反应过来,二人便狠狠扭打在一起。
酉时三刻,乾盛殿。
裴玄祁指尖轻轻捏起一本折子,朱笔悬而未落。
待江尘禀报完,他才将批完的折子合上,如冷玉般的指尖轻点案几,勾唇道:“哦?”
江尘小心觑了他一眼,心中暗自打鼓:那二位主子都打成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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