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衍进去没过一会儿，灶房上空的烟囱开始缓缓升起缕缕炊烟。只不过那烟却是泛着黑，而且越来越浓，夹杂着一股呛人难闻的焦糊味，随风吹散开，弥漫着整个院子。
池竹微微皱眉，视线朝灶房那边看过去，灶房里面的情况似乎更糟糕。整个被一团浓重的黑烟笼罩，只要是能通风处都在不断往外冒着烟，熏得让人看不清其中的情况。
她心里有些担心地打起鼓。
她从躺椅上起身，一边捂着口鼻，一边犹豫着迈开腿朝灶房那边靠近。在距离灶房还有两三米远时她才堪堪停住脚，伸着脖子朝里面张望，大声喊道：“裴衍，你没事吧？”
裴衍这时正在费力扒拉锅里已经糊成黑乎乎一坨，看不出原本是什么东西的菜。
他被四周浓重的烟雾熏得眼睛难受，只能勉强睁开一条缝隙，控制不住地往外流泪。当听见池竹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时，他看着被自己搞砸，乱作一团的灶房，神色一下子慌了。他手没控制住一抖，手中的书也掉入了锅里。
裴衍站在那里，呆呆地盯着掉在锅里的书，委屈得差一点就要哭出来。
待他反应过来后，扔下另一只手里的锅铲，两只手慌忙往锅里伸，试图去捞书。
“裴衍，你说话啊！你没事吧？”
不会是在里面出什么意外了吧？池竹见他迟迟没有回应，神色有些焦急起来，抬脚准备往里面进。
“我没事，阿姊你别过来。再等一下，就快好了！”裴衍一边手忙脚乱地捞着与锅里焦糊的菜黏成一团的书，一边止不住地咳嗽并朝外应声。
池竹闻言身形一顿，神色有些纠结。她担心裴衍出事，即使听见了他说话，但其中又夹杂着咳嗽声，她还是有点放心不下。但这灶房里的环境，她是真不想进去。
就在她正犹豫要不要进去看一眼时，灶房里传来一声“砰”的爆炸声。
池竹心头一颤，来不及多想连忙窜进去。
刚跨进门槛，池竹一眼就看到正蹲在地上，不管不顾从火堆里捡东西的裴衍。她忍不住皱眉，快步走到他身旁，将人从地上拉起来，语气里带着一点责问：“眼看屋子都炸了！你不往外跑，还有心思管这破书！真不怕手给你烧烂！”
她说着，一脚将火堆里的书踢开。
“书，我的书……”
裴衍顶着个乱糟糟的爆炸头委屈地看着池竹。他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干净地方，衣服上沾着火星子，被燎出几个窟窿，脸上被锅灰完全覆盖着厚厚一层，都看不出原本的面容。他一开口说话，从嘴里冒出一缕烟。
“别管书了！先管管你自己吧！”
池竹无奈叹气，又不是什么好东西，一本破书当宝贝似的，连火都不怕，不知道的还以为那是他命根子呢！她看也没看一旁被裴衍炸出一个大洞的铁锅，只面色阴沉地拉着他往外走。
上次仅仅是一团糟，这次是真炸了！
“阿姊，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裴衍一边乖顺地被池竹牵着走，一边朝她道歉。他耷拉着脑袋，密长的眼睫敛下眸中的情绪，浑身散发着一股颓丧气。
池竹没说话，只闷头往外走。明知道裴衍不行，她还偏偏不信邪，现在好了，弄得谁都不开心。她就真不该一时心软让他再次进灶房。
裴衍见池竹一直不搭理自己，以为是他把灶房弄得一团糟才惹她不高兴了。
他慌乱无措地扯了扯池竹的衣袖，磕磕巴巴地朝她赔不是：“阿姊，是……是我不好，我不该搞得……一团糟，对不起！我……我下次听你的话，你别生我气好不好？”
其实池竹气的根本就不是这个，一个灶房而已，就算是炸没了又能怎样？
她是气裴衍为了做一顿饭就不管不顾的，连掉在火里的东西也敢伸手去捡，没有一点保护措施，受伤了怎么办？他是真不怕疼，还是真不在乎自己！
“你还知道自己做错了？！”
池竹翻了个白眼，知道两人说的不是一个意思，但她也懒得再解释一番，只没好气地嘱咐道：“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你第一反应都应该是保护好自己！记住了没？”
“啊？”裴衍神色有些茫然，不太理解池竹话中的意思，但他还是乖乖应声道：“阿姊说的话，我都会记住！”
池竹拉着他在院子里的石桌边坐下，把桌子上自己吃剩下的糕点推给他，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就知道你做不出来，我还剩下一些，你吃吧！”
“不，我不饿……”裴衍连忙摆手拒绝，将身体往后仰，语气倔强：“这是我买给阿姊的……”
见状，池竹打断他的话，猛地一拍桌子，恶狠狠地盯着他：“我让你吃你就吃，哪那么多废话！你再不吃，我就真生气了！”
裴衍身体连同石桌微颤，剩下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卡在喉间。他表情一滞，不敢再吭声，动作僵硬地拿起面前的糕点，往嘴里塞。
“这才听话嘛！”池竹目光柔和下来，嘴角微微上扬：“你在家待着，我出去找人回来把锅修一下，要不然就你这……”
她话说到一半，视线在裴衍脸上来来回回扫视，又露出嫌弃的表情：“连水都烧不了，你就只能顶着这副灰头土脸的模样。”
裴衍：？？？
他看不见自己脸上的锅灰，只能顺着池竹的视线伸手一摸，然后他的手掌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变成了纯黑的。他觉得阿姊好像真的没生他的气，反倒是在嫌弃他。
嗯……要不还是生气吧？！
池竹没管裴衍怎么想，她站起身，敲了敲桌面，唤回裴衍的思绪。
“你在家待好，能别出……”
她本来想嘱咐一下裴衍别趁她不在乱跑，但后半句话她卡在喉咙里没说出来。因为她又觉得就裴衍现在这副模样，只要他还要脸，就不会踏出家门半步，她再说下去完全就是浪费口舌。
这样想着，池竹目光复杂地看他一眼，转身便朝着门口走去。
裴衍望着她的背影，脑子里思绪紊乱，有一瞬间的宕机。
阿姊刚才看我的是什么眼神？她是不是厌烦我了？现在连话都不愿意和我多说一句。
……
修锅需要到铁匠铺里，但霁州内这大大小小的街道，不认识路，不知道位置的话找起来很难。池竹本来想着直接用法术，在附近这几条街上来来回回飞一遍找找看，省时省力。但她又转念一想，那样不免会引人注目。
霁州内这几日正查得严，别万一撞到什么人，到时候再被怀疑上，得不偿失，还是算了。
但他们住这条街平日里都没什么人，连找个人问路都很难做到。池竹只能光靠自己的两条腿，一条条街找过去，等遇到人再问路。
要不是她能力有限，没学会除垢术或者是修复术，不然也不用这么费力，只需要挥挥手便好。就恨当时学的时候嫌累不努力，觉得修为够用就好，到了派上用场的时候，术法什么的她偏偏都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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