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
沈汀愣神看她,她朝沈汀勾起唇,很轻很轻地笑:“或许那个时候……”
“不得宣扬!”
凝固的空气中,忽然又闯进数十位不速之客,沈汀寻声望去,却见一人慢悠悠进来,他满面冷汗,高声道:“就是她们挑起邪教,定然别有所图!”
拿着水火棍的吏人有条不紊地跑来捉拿台上的沈汀和顾怀瑾,但顾怀瑾却丝毫不慌,看着沈汀的面凄然笑起来。
“比谁更快?不如比谁更狠。你们要神使,要交代,我现在给你们。只是沈汀,你也会后悔的,就像我后悔没能保下当时的她一样,后悔那时的选择。”
顾怀瑾没说完,便被吏人用狠劲压弯腰,脖颈青筋暴起,精致的面容不动声色地在昏暗光影中晕开,似乎能让人透过这张假面,看见他本来的心绪。
沈汀扭手反抗,偏头看见柏祁慢悠悠地同李叔和曾赖铭等人解释原因。
柏祁拍拍掌,朝摸不清状况的村民们道:“大家!根本没有什么神使,也没有什么诅咒,只是因为这群人想要以神鬼之说操纵我们而已,现下官兵来了,将这两个骗子拿进县牢定罪!”
曾赖铭微微皱眉,感到有些不对劲,可柏祁一向都十分听话,从小到大也十分惹人爱怜,没道理跟她们乱说话。
柏祁见曾赖铭兴致不高,便耐心劝道:“这些人最爱蛊惑人心,这一趟,我也带了大夫过来,大夫说舟娘子表面上看起来缓和了许多,但伤在根骨,方钰的法子让舟娘子负荷更重了。”
曾赖铭听了,终于没再为沈汀说话,柏祁当即庆幸他出去一遭,留了心眼。
沈汀被吏人拽下台,视线重新落在顾怀瑾身上时才发现蹊跷。他太奇怪了,明明做面皮的手段高超,连她近身验尸都没看出来端倪,为何现下这么重要的戏码,面上的下颌处还翘了边?
是他做得太过匆忙致使质量不对?
还是他如此冷静地束手就擒,本来就是匆匆跑来顶罪的替罪羊!沈汀猛然往上望,见林间寂寂,只有树叶随风作响。
一位神使对应一位神君,暮塘村的神使根本不是顾怀瑾!
沈汀早该想到的,她抢了神使的名头,搅乱暮塘村的氛围,对方的目标当然也会转变,转变成什么呢?
当然是将矛头对准了搅乱计划的人啊。
适才顾怀瑾这个真神使降临时,沈汀不小心触动了机关,竟给对方做了个顺水人情,顾怀瑾当众戳破沈汀假神使的目的就此加码,向村民们宣告沈汀与方钰冒充神使,已入地狱。
但巧的是沈汀被方钰推出来不说,还破坏了他用以塑造神威的机关,使这一场邪神降临成了彻彻底底的笑话。
然而更奇的是,沈汀一行怀疑的嫌疑人柏祁竟然真的带了一群吏人过来铲除邪教,甚至将顾怀瑾也抓了。沈汀一个头两个大,不管这柏祁到底是什么动机又与此案有什么关联,彻底揭开这场邪神骗局之后的暮塘村和计划完全失败的顾怀瑾已成了弃子!
那谁才是邪神计划的主导人员?
沈汀狠命推开吏人,发丝散了一半,清晰地映在对方眼中,她问:“顾怀瑾,你真的甘愿吗?”
顾怀瑾的眼神无意识地往上瞥又立刻回转,轻声道:“没什么愿不愿意。”
吏人再度上来擒住沈汀,沈汀原本想拿信烟出来,奈何双手被束缚,活动范围极小。
“谁敢乱拿人!”这声遥遥传来,却有另一队吏人从门槛涌入,对方明显没估量人数,这一队吏人进来后,所有人的行动都变得艰难起来。
沈汀尽力稳住身形,却见一抹玄色身影从门外轻盈飞进来,几乎立刻将她带至台上,沈汀摸着酸痛的肩膀一抬头,看见一柄长剑凌然横在身前,而剑柄上的那颗红穗子却不见了。
沈汀有些惊讶,转头看了他一瞬,又见台下由柏祁带来的吏人见了萧颂安带来的人,先是一惊,随后便自发带着顾怀瑾涌了过去,为首的那人用刀鞘狠狠拍了一下对方的背,低声说了些什么,一群人悉悉索索,交头接耳,随后恍然大悟,跟着吏人往回走了。
沈汀还没摸清楚状况:“?”
萧颂安见状,叉腰四下看了一圈,简单地解释了情况:“柏祁确实去了容县,我回来时,看见你们在荒院里筹办戏火会,又回去了一趟,带了点人过来以防万一。容县知县加派人手环了宝青山所有出路。就算迫不得已暴露身份也不打紧。
不过我还是让他们帮忙瞒住身份了——对了,方钰在哪呢?”
他收剑回身一望,竟没看见沈汀人影,唯有声音从后面闷闷地传来:“在神龛!快帮忙搬石头!”
***
方钰掉下石板,轰然砸进花海里,桃花纸一片片落在身上,若有似无的甜香勾着方钰的神经,像调皮的小鬼在脑海里蹦跳。
他眨了眨眼,身下绵软,几乎没办法使力。他往四周摸,墙壁冷而湿滑,水腥气夹杂着甜香腻得人难受,方钰扶墙站起来,身上携带的瓶瓶罐罐在坠落时叮铃郎当落了一地,一时没法捡。方钰镇定心绪,随后吹亮火折子,用肩试图往上顶。
簌簌尘灰落下,呛得他不住咳嗽,但石板却丝毫不动。他强迫自己静默下来,没忘记沈汀现在是一个人与邪神对抗。方钰走出桃花池,想要顺着水声找出口。
小路幽静清凉,密密的水痕从头顶渗下来,沿路开了半墙的鲜苔,方钰手上的火苗往东飘,他便定了定神往西走,道路渐渐开阔,风却越来越小。
光亮微弱,方钰左走右走,仿佛都只在一个地方打转,他觉察到不对,立刻沿路返回,而就在他返回的那一瞬,一豆烛火映照两面,方钰掀眼,看见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那张熟悉的面朝他裂开嘴,点点头道:“弑母的不孝子。”
他心中更冷,拿着火折子往另一方向转,却见一个身着蓝衣的贵公子拿着扇子朝他点道:“没用的东西。”
方钰捏紧了火折,转身往后,猝不及防与另一人撞上,方徊清满面怒火,朝他吼叫:“班门弄斧的废物!”
方钰手中的火折子扑哧熄了,空气中似乎有另一种香味缓缓蔓开来,微弱的天光成了照明,四周全是分辨不清的光影,而原本他用来辨别方向的水声风声全被空间扰乱。
无数人,无数影,又由邪神特质的香火勾引出无数回忆,方钰静静看着,仿佛脑海中被责骂的人并不是他自己。
“这应当是舟娘子迷失的地方,也是吏人被困的地方,那么,往里走,应当会遇见一些线索。”方钰涩着嗓子说话,试图通过回转的声音判断哪里是通路。
可回音作用微乎其微,方钰沉默一瞬,伸出手蹭着冰凉的镜面往里走。脑海中的幻影始终未停,他感到这副身躯随着行动愈加疲惫而乏力,每每从一个幻影身侧走过,都好似被生生剜下血肉,但他只能鲜血淋漓,大汗涔涔地继续往前走。
他为自己低声辩解:“我没有弑母。”
方钰母亲的身影翩然远去。
“我查明了许多案件,我有用。我用这身功夫救了阿汀和予初,我有用。”
那蓝衣贵公子贴在他耳侧嗤笑。
他顿了顿,脚步往右转:“我有抱负,我有在意的人,我所做之事,上对得起母亲,下对得起百姓。我没有班门弄斧。”
他在门口站定,感到回音更加空旷,一股难以言喻的腐臭扑面而来,方钰眼前人影变换,几乎看不清前路,漫天鬼影压得他心跳剧烈,方钰仰头看,却不能找见一丝天光。
他垂下手,几乎就要停在此处。
“方钰!”
一声熟悉的响。他茫然转回头,看见栩栩如生的沈汀在不远处朝他笑。似山花烂漫,似流云柔软,他匆匆往前走,用尽力气却只能撞上一张冰冷的镜。
他与她仿佛横隔千里,用尽力气也无法触及,这点云般的柔软稍纵即逝,他抓不住。
指尖的冰凉一路咬进心底,在瞬间又生发出无限恐慌,然而就在他沉沦之时,另一个声音在脑海中轻轻嘲笑:“你凭什么去爱?”
“你不够讨人喜欢,冷心冷情恶名远扬,你何以肯定,沈汀愿意与你待在一处?”
回答这声音的,却是方钰转了手上的火折子,用尽力气砸破了镜面。
随后脑海中的声音每响一次,他便砸烂一张镜子,空气流通进来,他感到身上粘腻而冰凉,手上血肉烂糊一片,他也丝毫不在乎,只是用尽力气砸,听声辨位,偶尔看见几具白骨,便上前用碎镜片堆起来当作记号。
他快看不清自己了,手上的火折子再次举起来时,却有一个小小的,柔软的东西闯进他怀里,力气很大,撞得他忍不住往后退了数步。
怀里的人闷闷地,将温热的脸在他胸前埋了又埋,她忍住哭声:“我找了你好久!”
沈汀?
她不是还在暮塘村吗?
方钰茫然垂眼,看见沈汀眼泪朦胧地抬起脸控诉:“你,你这手坏了要怎么写字?”
他滔天的不安在这一刻偃旗息鼓,方钰颓然将头埋进沈汀脖颈,听见她的委屈,闻见她的发香,心脏与她的脉搏同步跳动,他掀眼,看见地面片片碎镜折射出的千千万万个沈汀中,唯有怀里的这一个是温热的、生动的、可亲的。
方钰用干净的手缓缓掌住沈汀后脑,将头从她肩上挪出来,试探着将她与自己的额头相抵,呼吸相触。
随后才试探着顺着沈汀的肩头往下,将她松松抱住,方钰声音有点颤,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太好了。”
沈汀睁着泪,笑他:“什么太好了,你要谢谢黄狗,我一路跟着他过来的,不然等萧颂安慢慢找,不知道找到何时呢。”
方钰恍若未闻,只将怀抱收紧,轻声呢喃:“你还在我身边,太好了。”
他什么都听不见了,方钰胆颤。风声,水声蓦然褪去,只有他自己的心跳声如潮水一浪一浪地溢满耳朵,他开始说话,开始哽咽。
磕磕绊绊讲了半天,一件完整的事都没说明白,到最后,他无奈地笑,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沈汀将灯放下,撕下干净的袖摆为方钰包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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