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乃良药苦口,叶云昭休养了一日,瞧着明显有精神了。
次日一早,她实在放心不下菇棚的事,早早起了床,喝了一小碗粟粥后,往王大娘家走去。
她到的时候王大娘同另一个妇人正在院子里编扁竹筐,一看见她来了,王大娘惊地站起身:
“啊呀!叶县令你不在县衙好好休养,怎地一大早就来了!”
叶云昭笑道:“幸得黎大夫的药汤,今日好多了,我知道你怕麻烦我,所以我专门来瞧瞧。”
妇人忙将给她摆了张木凳,十分仔细地擦了擦,王大娘则是去灶屋化了一碗热糖水。
妇人唤作夏花,如今不过三十几岁,只是男人上了战场,已经两年未归了,有几个乱嚼舌根的乡里人说她男人战死沙场,曾撺掇着她来县衙要抚恤金。
不过夏花软弱,自然不敢来县衙与官吏辩驳一二,因此在婆家很是不受重视。
婆家爹也是个苛刻没良心的,竟同她分了家,如今夏花带着自己的一儿一女,住在西乡东头,紧挨着后山的地方。
就连屋子也是前任县令为了凿石的农夫搭的几间破草屋。
因此当初她说要来种蘑菇时,王大娘一家很是惊讶。
好在夏花勤快,往日里打了一些土坯,眼下有王来旺等人帮忙,菇棚也算是搭了不少了。
夏花不好意思道:“叶县令,晚点能不能去看看我家的菇棚,我怕……”
叶云昭笑道:“自然要去看的。”
她说着看向王大娘家中已然砌好的菇棚,进人的小门处已经挂上了厚厚的稻席,叶云昭掀开稻席,弯腰走了进去。一进菇棚,明显暖和了不少,不仅无风,而且阳光透过稻席屋顶如同碎金般撒了进来。
菇棚中间就是已经制好的木架,只不过木架如今只有框架,中间还缺少将来种蘑菇的竹筐。叶云昭抬手悬空比划了几下,瞧着高度宽度正好合适,心里不觉有些欢喜。
“叶县令,怎么样?”王大娘掀开稻席,端着糖水,探头笑道,“应该没什么大问题罢?”
叶云昭边往外走边开口:“我瞧着很好了,不过木架最底层可以抬高些。”
王大娘认真听着,只见叶云昭拿起她编好的一个扁竹篮,道:“保证竹篮放在木架上后,底部离地面有一寸的距离,这样的话才能保证不会积水。”
王大娘忙点点头,将陶碗递给她:“成,我待会就改。”
夏花在一旁好奇道:“若是积水会如何?”
“蘑菇需要水,适当的水能让蘑菇品相更好,简单理解为能卖更高的价钱。”
叶云昭此话一出,眼前的两个人都眼巴巴地看着,流露出几分激动的神情。
她又道:“若是积水,蘑菇就不容易出来了,虽然不会坏,但是生长期拉长,那赚的钱自然就少了。”
“改!我现在就改!”王大娘一听与钱挂钩,立马就要往菇棚里钻。
叶云昭笑着拦住她:“不急,我瞧着木架底层增高不大容易,其实你在四角垫块土坯也成,不过这样的话,往后摘蘑菇时就得小心些了,总归没有直接放地上稳当。”
叶云昭一针见血,王大娘也有些犹豫,按着如今的速度,最晚明天晚上,菇棚就算是彻底砌好了,手脚快些的话,后天一大早便能种编笠菌了!
若是将木架拆了重新再搭,只怕还得浪费一天时间,种蘑菇自然也要往后推迟。
在木架下面垫块土坯,虽不会浪费时间,但往后就容不得一点差错,若是不放心碰倒了……王大娘不敢想象那样的后果。
就在她犹豫不决时,夏花道:“若是把木架颠倒一下呢?头朝下,底朝上?”
闻言,叶云昭眼睛一亮,立即赞道:“好!好法子!既不浪费时间,又能理解积水问题!夏花,你真是聪慧非常!”
麻烦能顺利解决,王大娘也欢喜道:“啊呀!夏花,你放心,若是你家的稻席不够用,我多编的那些你统统拿走!”
三人欢欢喜喜地进了菇棚,幸好当初做菇棚时,王大娘让王来旺留着上头的一截木条,原想着是卡着竹篮,不曾想如今有个更好的用法。
因着菇棚里面空间不大,三人需得先把木架从菇棚里抬出来,王大娘将稻席去掉,三人一点点将木架挪了出来,在院里慢慢放倒,叶云昭使劲摇了摇,确定稳当后,才一点点挪了回去。
又过了半个时辰,夏花便领着叶云昭往自家走去。
夏花家的草屋坐落在后山旁,远远望去就能瞧见屋顶破了好几处,此处离西乡的屋舍有些距离。虽然破旧,但面积不算小,有三间房屋,院子里还有一个用木头搭的矮棚,里头有个大大的泥火灶,上头放着一口破锅,应该算是灶屋。
说是院墙,其实就是木头搭成的篱笆,俨然一副只防君子不防小人的架势。
院内正砌着的菇棚与其他房屋格格不入,王来旺、吕大元等人正忙着菇棚的收尾工作。
叶云昭眼角抽了抽,指着“院墙”,担忧道:“你确定……能拦住人?”
夏花有些不知所措:“我们家很少有人来。”
叶云昭微微扶额,低声提醒道:“我让你们种的是编笠菌,价格不低,往后若是长出来了,不会有人来偷么?”
她说的直白,夏花自然听得明白,她原以为只是寻常蘑菇,没曾想是编笠菌,十分担忧地盯着自家的“院墙”,下定决心道:
“好!叶县令你放心,这几日我一定想想法子!”
叶云昭没有她这么乐观,堪称家徒四壁的小院子,能有钱将院墙砌起来么?
不过此刻不是打击她的时候,叶云昭勉强笑了笑:“我本想着你家的菇棚会晚几日才成,不曾想眼瞧着已经快成了。”
“这些都得多谢王大娘,王大娘人好,见不得我一个人忙活,便麻烦来旺兄弟帮忙,里长也帮我寻了几个人……”说到这里,夏花顿了顿,朝着正忙着砌菇棚的几个人笑道,“等往后种蘑菇赚了钱,我一定请大家吃顿好的!”
王来旺抹了抹脸上的汗水,笑道:“成,夏花嫂子,我和大元都等着吃呐!”
互帮互助、纯朴善良,真是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可就在这个时候,叶云昭身后却响起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打破了如此祥和的气氛。
“你个腌臜货!你到底还是不是我们老赵家的人!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让野男人进院!哎呦!我不活了!儿啊!你非要娶的这个没良心的婆娘要把爹活活气死了!儿啊!你死的好惨啊!我的儿!”
夏花看了看在院门外咒骂之人,又不好意思地看了看背对着院门的叶县令,她沉声道:“你胡说什么呐!”
咒骂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夏花的婆家爹——颇为烦人的公公,赵大爷。
赵大爷又喊又闹,这里离田地又近,不出意外地吸引了不少看热闹的人。要知道在这个没有手机的时代,看热闹堪称解闷的最好方式,不过西乡一般不会闹出什么大事,无外乎谁家丢了两个鸡蛋,谁家小儿子偷了几根菜。
眼下有如此大的热闹能看,除草那事又不急于一时,众人哪还有干活的心思,或近或远地围了过来。
赵大爷看见这样的场景,如同打了气般,哭天抢地道:“赵家的列祖列宗门呦!我对不起你们啊!我竟让我儿娶了这样一个贱妇!我儿不过死了一年,她!竟敢……竟敢……
我儿是为国而死啊!我儿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你不在家为他守灵!怎能抛头露面,做这等腌臜事!”
夏花上前一步:“你!你!你胡说!”
“我胡说?那他们是怎么回事!”赵大爷眼睛一闪,指着正在菇棚干活的王来旺等人。
王来旺立马道:“赵大爷你胡说什么!我家同夏花嫂子都跟着叶县令学种蘑菇,夏花嫂子一个人砌墙只怕耽误不少时间,我们好心好意来帮忙,你怎么随口攀咬!”
王来旺是个老实人,与芳娘很是恩爱,他这一通指责,旁的看热闹的人也无语道:
“赵大爷你这是胡乱攀扯什么!夏花多好的人呐,又给你家开枝散叶,又能干,你倒好,不仅将人赶出了门,还出口污蔑,真是想不到啊,咱们西乡也出了你这般的人才!”
赵大爷则是冷哼一声:“莫不是这贱妇偷的人是你?”
那人道:“你瞎说什么!”
“既然不是你,你在这里嚷嚷什么!”赵大爷斜眼盯着夏花,“确实无事,人家为何平白无故来你家帮忙,连工钱都不要,你还敢说你清白?”
夏花往前走了几步,下定决心道:“我叫你一声爹,我想问问你,当真要把我赶出家门?”
赵大爷被她突然的责问惊了一下,强作镇定:“这不是赶,是我赵家容不下你这样的女人,是休!”
众人一片哗然,赵家大儿子战死沙场,夏花在家里勤勤恳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无理取闹的赵大爷竟然要出苗为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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