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昀蓁将案几上的号码字条撕毁扔入垃圾篓子里,屋外夜风很凉,她迅捷地拎上一件薄外衣出了门。
身后府里的丫鬟小步赶上来:“天色这般晚了,一会儿便到饭点,三小姐不若用过晚膳再走?”
“医院里有一项急诊,我得去处理,不必准备我的那份。”她快速地回头,淡笑回道。
兰昀蓁未要府中的司机送她,而是出了大门,招呼了一辆黄包车,匆匆地去了安和寺路。
到那里时,夜色愈深,路灯的光线不算明亮,她恰好看见弄堂里走出一道黑黢黢的影子,那人的脸庞渐渐在焦黄的路灯光线下明晰,浮现出熟悉的五官轮廓。
康修铭见了她,立在那处微笑着招手,她便跟过去。
“看来我估摸得大差不差,刚好碰上你下黄包车。”康修铭走在她身前一些许的位置带路,边笑着,边领她往弄堂深处走。
在她面前,康修铭依旧扮出一副公子哥的闲散状态,瞧着倒像是情况甚好的模样。
兰昀蓁收回视线:“那日事后,老太爷对我比从前更是留心,出门若乘府中的轿车,必会被他知晓行踪,只好搭一辆黄包车离开,中途到安济医院露过一面后,又从医院后门换坐另一辆黄包车到了此处。”
康修铭低声提醒她注意洋皮鞋下方浸在泥水中的青石板路砖,见她安然绕开,他调侃着回道:“由此看来,你与聿钦的处境相比,并不差到哪里去。”
兰昀蓁摇头无奈一笑:“他这段时日可还……”
“你不如一会儿亲自听他讲。”康修铭知晓她要问什么,微笑着提前截住了。
弄堂口很小,窄窄一条道,蜿蜒至内里,高而深的砖墙映衬着黑压压的天色,有三两人家在门边点上了油灯,候着夜归的家人。
虽处闹市,鱼龙混杂,但也恰好做掩饰。
脚下坑坑洼洼的小路不知会通往何处,兰昀蓁跟在康修铭身后,从一弄绕去一条侧弄,又从一条侧弄钻进一条小侧弄,曲里拐弯。她跟在后面,心中暗自记下路线。
康修铭回头微微瞧了她一眼,觉察她在打量,于是道:“你可晓得在那些人的悬赏名单上,他名字后跟着的金额是多少数目?”
兰昀蓁的脚步缓下来,看着他,“十万大洋,他的人头。”康修铭简单道。
“这年头光景差,多少人手中缺钱?十万大洋,已不是一笔小数目,欲杀他的人多了去。”他微顿了一下步履,待兰昀蓁跟上,“若遇刺杀,他总要有逃生的机会,这处弄堂弯弯绕绕多,如同迷宫,于他而言再有益不过。”
她抿着唇,心底沉了沉。
穿过一条暗道,身前的康修铭道:“就是这处。”
暗道而出,视野豁然开阔。那是一幢小洋楼,兰昀蓁仰头望去。她回身看了一眼幽暗的暗道,贺聿钦住在此处是相对安全的。
康修铭领着兰昀蓁走到那两层高的小洋楼前:“聿钦的外祖周家根基在沪,这处洋房被周家买下许多年,是他母亲结婚时的嫁妆,后来留给了他。”
小小庭院里,花圃里的马缨丹与低矮灌木有近来被人打理过的痕迹。
看来,唐培成死后的十几日他都居住在此处。
康修铭将门打开,抬臂请她先进去。
半只脚都踏进了门槛里,兰昀蓁反过头看向他:“会不会唐突到他?”
康修铭似是对她的形容表示无奈,淡笑摇头道:“在他这处,你倒不必这如此形容自己的到访。他会愿意见到你的。”
闻言,她走进屋里。
房中很是安静,洋房并无仆从定期打理,陈列之物却整洁而有烟尘气息,应当是因为有许多摆放的物件都是由他母亲挑选的,才会给人以一种淡淡的温馨之感。
她站在客厅里,一楼某个房间阖上的房门却豁然被由里打开。
贺聿钦从里面低首走出,衣衫未整。
他穿着一件白衬衫,下摆未扎进长裤里,甚至腰腹间的白衬衫上还沾染了点点血迹,此时单手系着衬衫上两粒领扣,另一只空出的手按在门把手上推开房门,像是在给房里剩下的人开门出去,抬眸时瞧见来人是兰昀蓁,眸底闪过一丝意外。
兰昀蓁的视线先落在他腹部衣服的那片血迹上、他的脸庞上,最后再是自他方才出来的那个房间里……紧随其后出来的陌生女子身上。
康修铭方关上屋子的门,听着房间里开门的动静,转身边对贺聿钦道:“你那伤口的病情反复无常,我特意寻来兰小姐好好地……”
声音在他瞅见贺聿钦身后那名女子的一瞬间戛然而止,康修铭颇为意外地看了一眼贺聿钦,挤了挤眉头,眼神问询,又迅速地扫了一眼身旁兰昀蓁的神情。
她神色很是平静,温和得,在这微妙的氛围之中都有些诡谲了。
兰昀蓁属实平和,不过她并不如康修铭所想的那般。
她自见着面前女子的第一眼起,便知她是何身份了——穿着整洁得体,以简单的白色为主,指甲修剪得平滑而干净,重要的是她右手里提了一只深棕色箱子。
箱子并非那种印着红色十字架的传统医药箱,但以她素日的经验来看,那手提箱的大小与她出诊时会提的那只大小相近,其中装着的应当是医疗物品。
贺聿钦的眉头耸动了一下,率先打破屋里的沉寂:“这位是高瞻寻来的医生。”
那名女子淡然自若地点了下头,朝面前二位微笑着:“我来给少将军送药。”
言罢,大抵是她也瞧出屋子里的气氛有些别样,温和笑笑侧身离开了。
“我送送你。”康修铭反应过来,瞅了一眼贺聿钦,示意他去照顾兰昀蓁,快步跟上了那名女医生。
门咔哒一声轻响,被康修铭贴心阖上,不大不小的客厅里,顿时只余下兰昀蓁与贺聿钦两人。
空气里悄静了好一会儿,兰昀蓁的目光不由得落在他身上。
“你打算,同我这般相对站着多久?”贺聿钦率先开口问道。
……
主卧里。
贺聿钦上半身褪去衬衣,袒胸露背坐于大红酸枝镜桌前,身旁是兰昀蓁微微弯下腰,手中拿镊子夹着消毒棉为他清理腹部的伤口。
贺聿钦坐得笔挺,露出线条精壮的腰身,他静静注视着镜中倒映出来的兰昀蓁的侧颜,她着手本职工作时很是专注,就似那日在邮轮上,她救治那名孩童时一般沉浸而细致。
消毒棉轻轻拭过血痂凝结得血肉模糊的刀口处,她的气力使得太轻柔,以至于贺聿钦未觉着刺痛,只觉像是挠痒痒似的。
他忍不住微微侧眸看向她。
“我弄疼你了?”她抬头迎上他的视线。
“……没有。”贺聿钦收回视线。
自那日酒楼事发后,他二人还是第一次这般宁静地处在同一屋檐之下、同一房间之中。
两人都心照不宣地未提及唐培成的事。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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