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身心俱震，似哭似笑，颤抖的嘴唇开开合合，只发出一些不成调的气音。

爱琳如一尊雕塑般，冷冷地凝视着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约翰在期待她开口，期待她赞赏或贬低他的信仰，期待她说他们的信仰不合。

可是他的期待落空了，没有他预想中的激动的拥抱或激烈的争吵，也没有追忆往昔或展望未来，甚至爱琳连一丝表情变化都没有，只是沉默。就像她与家族决裂一般，不肯泄露出半点想法。

约翰如一条丧家之犬，跪伏在地上呜咽着，企图得到主人的垂怜。

但他知道，爱琳向来不是个会回心转意的人，于是他愈发破防。

当他们还是亲密无间的未婚夫妻时，他无比欣赏她的果决，像大人看着孩子独自去买糖一样，有股隐秘的自豪感升腾而起。

她和别的公爵小姐不一样，她不是攀附的藤蔓，只会一味地缠绕着他。她有主见，她有想法，她甚至很独立，他曾经很满意她的独立，这意味着他可以花更少的精力来维系亲密关系，进而沿着权力的阶级向上爬。

他向来洁身自好，一心一意将自己奉献给教会，他爱所有人，因为神爱所有人。

教会啊，可是隐秘地掌握着这个王国的经济命脉呢，甚至连教育都是，每一个人身上都有光明神的影子，让他怎么能不爱呢。

他的前途曾经一片光明。

但因为她的决裂，他成了笑话。他无比憎恨爱琳从不回头的性格，她从不考虑自己带给周围人的影响。假如爱琳是个听话懂事的女人，她就绝对做不出这种事情。

想到这里，约翰眼睛爆开密密麻麻的血丝，喘起粗气来。

他的面上露出一抹阴森的笑意，声音骤然提高起来：“你这个自私的女人！是你毁掉了我的信仰，你怎么还敢来问我！”

莉莉丝摩拳擦掌，准备冲上去给神父一拳，但是被巴菲罗斯拦住，不满地瞪了恶魔一眼。

巴菲罗斯摇了摇头，向莉莉丝传心声过去：【他们之间这些恩恩怨怨，只能自己解决。最好让爱琳彻底对那死老头死心。】

莉莉丝这才作罢，捏紧了拳头，紧盯着神父，仿佛要找个好时机冲上去。

爱琳眼睛睁大，仿佛是对他的黑白颠倒感到震惊，她颤抖的声音带着点悲怆的意味：“你竟然说我……自私？你真的在乎过我吗？你只是满足于我的规矩、我的安分守己、我不常打扰你，恰好我又有个说得过去的家世。你只是对我感到满意，就像对一幅画感到满意一样！你怎么敢说是我毁掉了你的信仰？圈禁恶魔就是你的信仰吗！”

约翰似乎是第一次听到这些话，沉默了很久。他似乎意识到对抗是没有好结果的，于是放弃了争辩，换上一副深情的面孔：“我爱世人啊，我又怎么不爱你呢？至于恶魔、那是我没有办法，全教会高层甚至王室都知道，我没有办法反对，为了往上爬，我只能……”

爱琳对他前后不一的言行感到厌倦，他过早地吞下了谎言的果实，又不断延缓可能的代价。在追求信仰的时候，他转而追求权力，从此迷失在往上爬的路上。

可是，居然是他们这种人掌控着整个国家！他们拿走所有的果实，反过来对世人冷眼旁观。如果说他们有苦衷，那我们又算什么！

她感到内心深处酝酿的怒火，于是不耐烦地打断他：“你爱世人，你又怎么敢说你爱世人？我又何尝不知道？你对我，就和对路旁的野草没什么区别。既然你爱世人，为什么对他们的苦难无动于衷？你说我是个自私的女人，可我是人！其他女人也是人，你为什么从来不在乎？你爱的，只是他们的好掌控，你爱的，无非是虚伪的和平。”

约翰震悚，仓皇大叫道：“我是为了这个国家！”

爱琳的声音盖过了他的：“所以为了一半人，你宁愿牺牲另一半人！”

约翰怔住，胸口剧烈地起伏，然后低低地笑了起来，又用他那轻柔的、蜜糖般的声音说道：“我从来不知道你是这么想的。要是我早知道，我一定会把你推到台前，我们这对模范夫妻，一定会……”

爱琳冷笑一声，打断了他：“你怎么不知道？你只是不在意，假装不知道。我为了我的事业奔走那么久，你怎么敢说你不知道？我为了女巫学校来到王城，你却像一只老鼠一样躲了起来，眼看着我消失，才敢出现，偷走了光明神的力量。”

约翰脸色涨红，辩解道：“我根本不知道怎么面对你！你一言不发就离开了家族，让我成了笑话。我只是、只是太害怕了，你就那样消失在眼前。假如我死去，那我的一切都化作子虚乌有了，我不想死有什么错！”

爱琳突然微笑了一下：“那你愿意为了我拥抱死亡吗？”

约翰没料到这个温柔的问题，脖子被掐住似的，陡然沉默了下来。

他想到些什么，抬头直愣愣地盯着爱琳，阴森的视线如蛇一般缠绕着对方：“我不想死有什么错呢，不是有人愿意为你去死吗？”

心颤了一下，爱琳不由得怒吼道：“那莉莉丝就活该去死吗！”

听见自己的名字，莉莉丝猛然抬起头来，巴菲罗斯也转过头，竖起耳朵听着。

听见这个名字，约翰轻蔑地笑了一下：“莉莉丝也活了下来啊。而且她不是被选为圣女了吗？她不也是费尽心思期盼来世，和我有什么区别？归根结底，不都是为了权力？与其是她，倒不如是我！”

巴菲罗斯血红的眼眸里怒火在沸腾，恶魔的拳头硬了。

莉莉丝赶紧摇了摇巴菲罗斯的肩膀，小声提醒道：“自己解决，彻底死心。”

巴菲罗斯冷笑一声，等他们解决完，他就去解决了他，人死了就彻底死心了。

听了这话，爱琳愤怒地咆哮着：“为了权力？生存的权利和上位者的权力怎么能混为一谈！平等和压迫怎么能混为一谈！”

约翰冷冷地回答道：“没有人不让你们生存，没有人压迫你们。只要你们不当女巫，一样可以活的好好的。”

爱琳眼睛死死盯着他，气得半天说不出来话，和这种人没有必要争辩了。

她撂下一句话作为谈话的终点：“女巫我当定了，就让你看看你引以为傲的王国怎么被女巫毁掉吧。”

约翰被这句话极大地刺激到，猛地向前扑去，扒上爱琳小腿的前一刻，被猛然间扩大的刺眼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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