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居住的慈宁宫被软禁着,只有几个洒扫宫人拿着竹帚在扫雪,勉强开出一条路供王妃一行三人通过。
太后身边的掌事宫女兰香低头引路,到了内殿门口,兰香停了下来,
“请殿下稍后,奴婢先去通报。”
林熙:“辛苦姐姐。“
兰香轻步走入内室,低声说了几句,内室门便从里面打开了。
林熙静静地望向那扇洞开的门,看见斜对着门口有一道透明的蝉翼纱帘垂在那里,
纱帘后面是太后娘娘,她一身白色素服跪坐在观音画像前,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
兰香神色凄凉,“王妃,娘娘请您进去呢。”
林熙跟着她入了内殿。
原本跪坐在黄色蒲团上的太后起身坐到了长案后。
不过三年未见,面容竟灰败成这样、眼下乌青,憔悴地不像一个贵人。
林熙见她穿一声白衣,惶恐地跪了下去,额头抵着冰凉的地面。
太后眼神示意兰香将人扶起来,“你莫怕,这算不上什么。”
“今日兄长去了,两个外甥也被斩首,林家已经彻底倒了,陛下彻底没了依仗。”
太后娘娘挥退众人,偌大殿中只余她二人。
她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女孩,昔日的懵懂稚嫩、粉嫩娇颜褪去。
如今眉如远黛,双眸流转间,更添了盈盈碧水间的温润自然。
“你比熙儿强,倘若三年前嫁到王府的是她,恐怕这三年,她活不下来。”
林熙不喜她的眼神,不像是在看她,而是透过她在看别人。
“活过这三年也是无用,如今不等娘娘的毒药发作,殿下的利刃怕是要剐掉所有林姓之人。”
太后娘娘掩下眉睫,淡淡地说:“你不会死,死的会是哀家。”
林熙心内一震,被太后诓了多次,下意识认为又是在诓她。
太后娘娘转身从妆奁里拿出一封杏黄色信函,信函外还盖着火漆。
“这是林氏在宫里和王府的所有眼线,”她将信函递给林熙。
林熙皱着眉接下信函,“太后娘娘又想要我做什么?”
“陛下年幼,我去后无人照拂,我要你照顾他到成年。”
陛下现年八岁,至成年还需五年。
正正好是林熙毒发之期。
林熙立刻站起身,捂着怀里的信函后退了一步,义正言辞:“这我做不到。”
“做不到也要做,别忘了自己身上带的毒。“
”你安心待在殿下身边,等到陛下成年,自然会有人将解药奉上。”
“我凭什么相信你。”
又是三年前的这句话,而此时的太后娘娘却与当年容光焕发的模样大相径庭。
可她的回答还是一样,“因为你只能信我。”
原来她三年前就算计好了,林熙都不由地有点佩服这位深宫里的女人。
“娘娘,仅凭这么一封名录保不住林熙的。”
“王爷恨毒了林氏,怎么可能会留下林氏的女儿。”
“名录只是投名状,”太后娘娘道:“如今,你我是死是活都在成煦一念之间。”
“但就算他不在意后世评说,史官判笔,也要替先太子想一想。”
“你我之间,我把我的这条命送给你。”
林熙冷眼看太后,她听不懂什么叫做替先太子想一想,也不知她说的话是真是假。
可就算是真,话也不是这么说的。
她美目微眯,朱唇紧抿,姣好的面容透着几分冷静凌然之感,“娘娘说错了。”
“你是始作俑者,不是救命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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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伴着大雪从天边缓缓垂下,林熙揣着那份投名状,往太初殿去。
走出轿撵时,一阵寒风刺面,冷得打了个哆嗦。
小太监引着她到了东暖阁的书房,只给她打了帘子,却住了脚,只让林熙一个人进去。
书房里温暖如春,亮如白昼。
成煦身着象牙白宽袖长袍,站在御案后,长身玉立,仪容不俗。
骨节分明的手执着一支笔作画,微微垂下去的眼,掩去往日里令人不敢直视的尊贵。
她深吸一口气,走到案前跪下请安,“殿下,娘娘有一封信函要交予殿下。”
成煦的视线落在她身上,清瘦的身躯包裹在白粉色绸缎中,跪着的腰背紧绷成一条线。
沉声道:“太后送了你这一份大礼,要你如何报答?”
林熙直起身来,说实话:“娘娘想要妾去照顾陛下。”
成煦看了一眼杏黄信函,微微晃动的烛光里,漫不经心,“陛下是天皇贵胄,怎么轮得到你去照顾。”
林熙深吸一口气,头深深埋下去:“殿下,林熙一届女流,实无大用处,照顾陛下无非只是个托词。”
“但林熙愿以微薄之身,护殿下悠悠清名。”
这话说完,林熙身上一层的冷汗,原先肃手侍立在殿下身侧的宫人通通跪了一片。
成煦的目光,如沉默冰山压在林熙的纤弱背脊上。
他的手指一下一下轻敲着书案,也一下一下敲在林熙心上。
“林熙,自古见风使舵的墙头草可都没有好下场。”
墙头草没有好下场,可她若是不做墙头草。
别说好下场,她现在就立刻要下场了。
“殿下睿智,林熙还有一句话,林氏血案会随着时间淡去,请殿下届时放林熙一条性命。”
成煦闻言嗤笑一声:“孤记得你小时候不爱学算术,怎么如今算盘打得这么精了?”
成煦唇角轻扬,目光好整以暇地上下扫过林熙,
这让他想起了林熙的那只狮子猫。
通体雪白,样貌精美,看似温顺实则十分狡猾,一不留心就被反咬一口。
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猫,于是他不再听她的花言巧语,招人将她关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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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室,暗无天日,伸手不见五指。
寒冬腊月,阵阵阴寒之气如鬼魅缠绕着她。
“送完东西就回来吃饭!”师父扯着嗓子,声音追着前边一个绿色的娇俏身影跑,“别抢徐璟的烧鸡吃!”
“知——道——啦”少女甜糯的声音随着山间的春风送了回来。
林熙冷地抖了一下,从美梦中醒来。
漆黑一片的房间,她双手抱着腿,下巴搁在膝盖上,泪水顺着面颊滑落,蜷成小小的一团。
师父,我大概是回不去了。
这是三年来最恐惧的一刻,有一种要独自死在这里的悲凉。
不知过了多少天,终于一线天光落下。
她被宫人带到了宝华殿外,而殿内是成王殿下和太后娘娘。
历代皇帝的牌位都供奉在宝华殿,先太子原属逆臣,是没有资格在殿内享有供奉的。
但是如今,成煦为他平反,又亲自将他的牌位请到宝华殿,还重修了太子陵寝。
太后娘娘跪在殿中的蒲团上,望着高高供奉着的太子牌位,
“殿下,您重修了他的陵寝,请将我随葬吧。”
成煦手里拿着一张青色的纸笺。
上头是太子哥哥的笔迹,字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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