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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你情我愿

天光大亮,关雁回闭着眼寻摸手机,手臂虚软乏力,动久了便控制不住地抖,最终在枕头下找到即将没电的手机。

卧室窗帘遮光能力很强,昨天拉得匆忙,留了一条小缝,狭长光道宛如一把长刀刺进房间,割开床尾、地毯,刀尖直指椅子扶手上的香槟长裙,灰尘粒子不规则地浮动,时而上时而下。

缓了缓酸胀的眼睛,打开微信,一下子弹出来三个聊天框。

蒋意真的最多,说自己受到刘宏泽胁迫云云,破烂借口乱七八糟,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有,点开输入框输入一行字,看见最后一句“我不想坐牢,我给你钱,你帮我签谅解书好不好”,忽然就没了骂人的兴趣,点开主页直接拉黑。

回了吴秀的消息,说自己很好,早上赶着上课没来得及报平安,现在正准备去图书馆,骗了一个接着骗第二个,对岳晓晓说生病身体不适,感谢她帮忙签到,下次上课请她吃校门口的小蛋糕。

放下手机,关雁回终于有精力去回忆昨天的事。

她警惕性不算低,只是没想到一向以弱者形象自居的蒋意真,竟意图把她当资源送给刘宏泽,时间向前推到帮蒋意真解围那天,她不信自己看走了眼,蒋意真确实是弱者,只不过示弱的对象不是她。

在蒋意真眼中,她是一个完美血包,是放错位置静待分类的可利用资源。

说不上恨,更多是恶心和唏嘘,她不了解圈子里的生态和交际手段,稀里糊涂上当受骗,归根结底,假的永远假的,借来的人生,永远不属于她。

至于晏行知,没什么值得回忆的,一次阴差阳错而已。

有人说第一次是宝贵的,该和心爱的人,赋予它难忘的记忆,可是对象是晏行知,比起虚无缥缈的爱情,更称得上轰轰烈烈,她一定会铭记这一天。

关雁回掀开被子起床,腿根轻轻战栗,是晏行知用力按压分开的结果,挪动两步稍微适应,她低身捡起拖地的裙摆,随意堆放在椅子上,看见下边压着一条无痕内裤,太阳穴跳了下,重新盖住。

浴室里只有半身镜,照出她了无痕迹的上半身。

晏行知极有分寸,他没有趁机做什么,连摸她两把都不曾。

不知道他算不算正人君子,一边让她放松点,一边不看她的正人君子。

洗了澡,关雁回裹着浴巾出来,正好赶上晏行知推门进来,两人视线相撞,没人移开,她下意识护了下胸口,打招呼:“早,咳。”

从昨晚到现在,她一口水没喝,结束后精疲力尽,直接睡下,不过刚洗澡时,她发现晏行知帮她清洁过,她身上覆盖了一层沐浴露的木质香调,他对这个味道情有独钟。

听见她嗓子里拉锯子,晏行知蓦地想起她昨夜失控时破碎的娇软声调,视线有一瞬摇摆,回了句:“早,穿好衣服出来吃早餐。”

关雁回点头,盯着他臂弯处的衣服两秒,说:“您放桌子上吧。”

晏行知略微蹙眉,放下衣服转身出门,关门前,他留下一句:“像昨天那样叫我就行。”

昨天那样——

好像直呼其名来着。

“晏行知,你慢点。”

“晏行知,你是不是想弄死我?”

“晏行知,我真疼,轻点,轻点,都让你轻点了——”

AI不听指令,她又迷糊着,好像是抓了他一把。

关雁回看了看指甲,圆润的短甲,裸色指甲油,不至于抓伤,当记不住吧,总不能一会巴巴跟他道歉,“对不起啊,我昨天不是故意的,谁让你那么用力呢”,他们之间用不着复盘,反正就这一次。

衣服是简单的运动款,灰色棉质长裙垂到小腿,她弯腰整理裙摆,看见脚踝处一抹青色,忍不住撇嘴,穿上棉袜将其盖住。

拿手机时,床单上深浅痕迹闯入眼帘,关雁回面颊滚烫,麻利拆了床上四件套,和衣服一起抱出门。

“晏,晏行知,”她有点底气不足,“这些放哪儿?”

晏行知朝她身后抬了抬下巴,“左手第二间,放到篮子里就行。”

洗衣房比关雁回的卧室还要大,她把四件套和衣服一股脑扔进篮子,看见晏行知的衬衫搭在篮子边缘摇摇欲坠,她拿起来,瞥见领口处一片粉嫩,是她的春日桃桃色号唇釉。

西装表面皱巴巴的,不过没看见内裤,想来他自己清洗过了。

关雁回想象佣人清洗这些东西时的场面,晏行知不尴尬,她尴尬。

研究明白洗衣机的用法,她把四件套和衣服分别塞进洗衣机,扭头看见晏行知的衣服,想了想,开门,喊:“晏行知,你的衣服可以和我的一起洗吗?”

晏行知走过来,视线越过关雁回肩头,一部洗衣机正在奋力搅动四件套,另一部里面放着裙子,“佣人马上到。”

见关雁回抿唇,他立刻看出她在犹豫,“你直接洗,衣服会坏。”

“那怎么洗?”

晏行知拿走衬衫,又取出她的裙子,放进洗衣篮,语调平静,“我也不知道,先吃饭吧。”

“等会儿,”关雁回捏着小小布料,“我要洗内衣。”

晏行知垂眸,定了一瞬,“快点。”

洗好之后,关雁回去晾衣服,架子上孤零零一条男士四角内裤,黑色纯棉,裤边是银色,手工绣的商标,离得可远晾上,去餐厅吃早餐。

说午餐更准确,精致又家常的四菜一汤,营养配比科学。

晏行知在打电话,听他公事公办的语调是在工作。

关雁回的确有些意外,她以为晏行知会早早离开的,没想到他不仅留下了,还给她买衣服订早餐。

电话挂断,晏行知见关雁回站在餐桌边,拉开椅子,“过来坐。”

两人安静吃饭,期间佣人上班,看见关雁回很是震惊了一下,随后静悄悄去卧室收拾,她提着垃圾袋出来的时候,关雁回恨不得把脸埋进饭碗里。

昨晚有多放纵,现在就有多羞耻。

晏行知假装看不见,放慢了吃饭速度,碗底几口饭吃了五分钟。

“我吃好了,”关雁回放下碗筷,看了看洗衣房,佣人搓洗衬衫的声音窸窸窣窣,“昨天谢谢你。”

晏行知挑眉,等她下文。

“我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什么都没发生?”晏行知低声重复她的话,眼神凝聚在她脸上。

洗衣房水流停下,他问:“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关雁回点头,故作轻松道:“意外而已,也算是你情我愿吧,都是成年人,就别计较了。”

她不想靠这件事谋取权利,不想让晏行知看不起她。

“我们本来也没关系。”关雁回摩挲食指的戒指,克制住取下来的冲动,赌局还有一周,现在中止,说明她心虚。

晏行知没什么反应,她起身,“需要我刷碗吗?”

“不必。”

“好,那我就不打扰了。”

关雁回在茶几上找到手包,确定没落下东西,跟晏行知告别。

晏行知送她到门口,若不是他面无表情,这个场面倒显得分外温情。

“别摔倒了。”

“嗯,知道。”关雁回走了两步,回头,对门里的男人笑了下,迈开步子,头也不回地离开。

她想问晏行知她是不是挺可笑的,不过终究没问出口,她确实可笑,不问也知道,没必要自取其辱。

那张邀请函重要吗,关雁回问自己,其实也不是,主要是不曾窥破的世界近在咫尺,她难以抵抗这种诱惑。

两块糖能拐走一个小朋友,一张邀请函能钓走野心勃勃的成年人。

走出楼栋门,关雁回有感应般仰头看去,14层的高度,她看不清人影,但能感受到那股穿透灵魂的视线。

她自认输了赌局,她的筹码是自己,已经躺在赌桌上的赌徒要怎么力挽狂澜。

可以输,但不能输得太难看。

所以她平静地说不在乎,可是她几乎要散架了,某个位置干涩的磨痛,要费精力去控制双腿,才能不让自己像一只狼狈的丑小鸭。

她庆幸晏行知是个高高在上的绅士,不曾关注她的状态,否则还无法落落大方地结束这场荒唐。

王司机帮她拉开车门,对昨夜闭口不谈。

理应如此,所有人都装聋作哑,等赌局结束,她仍然是老城区没见过世面的关雁回。

——

车子驶出视野之外,晏行知在落地窗前站了片刻,转身回客房。

床头柜上摆了几款新开封的软膏和棉签,他一把扫进塑料袋,系紧拎出门。

洗衣房里洗衣机嗡嗡作响,佣人拿着长裙走出来,“先生,那位小姐的裙子家里洗不了,这种礼服得送到专门的洗衣店,而且这里有些坏了。”

晏行知垂首,看向她手中的香槟裙子,腰侧有四颗竖排珍珠,做了褶皱设计,现在丢了两颗,一颗连着线耷拉着。

他为什么知道这么清楚,因为只要轻轻按下,关雁回就会一惊一乍地拱腰。

这条裙子穿在女生身上时光鲜亮丽,而今看来不过一条皱皱巴巴的破布料,原本温和的香槟色变得暗淡,失去应有的光泽。

晏行知伸手,“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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