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律堂偏院,马棚。
叶起的眼睛蒙着一条白布,坐在马棚正当中,面前摆着一碗酒。
粗陶碗里的酒,香气浓烈直往鼻子里钻,靠近时后脑勺像挨了一闷棍,酒色金黄澄澈,好像一面琥珀水镜,倒映出叶飞白兴致勃勃的脸。
“老刘瞧好吧,我这徒儿七岁就会喝酒,她一准能喝出来!”
老刘不舍地将酒壶挂回腰间,抱着胳膊靠在马屁股上,斜眼抖腿。
“我这可是祖传的秘方,就她?哼,上回这么说的,一杯倒。”
“嘿!这给你得瑟的!”
两人拌嘴,叶起呆坐一旁。
白布轻薄,阳光朦朦胧胧在眼前跳动。
她看着那团光,尚且沉浸在见到叶飞白松了口气的惊喜中,有些迷茫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
师傅蒙她眼睛的时候好像说,尝不出这碗酒是什么酿的,就要将她逐出师门?
逐出师门……
叶起回过神,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一把扯下布条,扭过头去看叶飞白。
“现在不是玩的时候!你到底是怎么……”
话音未落,叶飞白身法如电疾奔而来,叶起瞪大眼睛,还没来得及合上嘴,叶飞白抄起碗,捏住叶起鼻子,胳膊一抬灌进去一口酒。
清凉液体顺着喉咙滑,叶起下意识吞咽,醇厚浓香霎时间溢满唇齿。
“怎么样怎么样?尝出什么没有?”
“唔……”
这一打岔,叶起满腹心事全忘了,不自觉眯着眼,咂摸嘴里的味儿。
“黍米为主,用的还是秋收后的第一批。”
叶飞白得意地瞥了一眼老刘,老刘笑道:“便是我那三岁的小侄儿,也能尝出用了黍米。小丫头,没尝出点别的?”
叶起也不答话,接过叶飞白手中的碗,凑到鼻下,先是轻轻一嗅,接着闭上眼,仿佛在神游。
“金桂……八月里开得最盛的丹桂,蜜渍封存,取其甜香。”
老刘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
叶飞白咧开嘴,一把揽过叶起的肩膀,满脸炫耀。
“我跟你说什么来……”
“师傅,别吵。”
叶飞白声音被截断,下意识要呵斥一声逆徒,可瞧着老刘的脸色,心里一乐,老老实实闭了嘴。
叶起低下头浅浅呷了一口,眉心微皱,不过片刻又舒展开,睁开眼看向头发花白的男子,笑道:“岭南的荔枝干,去核取肉,与酒同蒸,中和了桂花馥郁,才能有这般醇厚的香气。”
“这手法,和万年春里的枸杞有异曲同工之妙。”
老刘眉毛高挑,哈哈大笑。
“行啊老叶,你这个老酒鬼,带出来的小酒鬼还挺识货!”
叶飞白昂起头,鼻孔高高在上。
“她小时候偷腊肉就酒那回,我就知道这丫头是天生的酒腻子!”
一谈及腊肉,叶飞白打开了话匣子,忙不迭地将叶起幼年因为喝酒的大小事竹筒倒豆子似的倒给老刘。
叶起回忆起小时候因为偷腊肉吃,屁股被打开花只能趴着睡,再瞧叶飞白张嘴大笑,差点没忍住把酒倒她嘴里。
叶起将酒喝了,见叶飞白还在得意洋洋夸耀,嘴角也忍不住翘起来。
就在这时,马粪的气息混合着草料被阳光晒出的味道,似有若无飘在叶起鼻下。
她环顾四周,发现这是个临时搭起来的马棚,除了踹过叶飞白一脚的那匹棕红大马,还有一匹通身乌黑的。
两匹马肌肉紧实饱满,毛发油亮顺滑,背上的马鞍搭扣散开,上面镶着指头大小的各色珠宝,在阳光下晃得人眼疼。
不管是马还是马鞍,一看就不是凡品。
可珠光宝气的马鞍,绝对不会是道士们养的马。
那是谁的?
师傅又为什么跑来白云观了?
这傻不愣登的模样,是不是还不知道宁王和裴前辈的事?
一连串疑问浮上心头,叶起刚想拉过叶飞白问清楚,就听远处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叶飞白神色一凛,伸手薅住叶起的胳膊,另一只手揪住她的腰带,使了个千斤坠,两条腿扎在地上,双臂猛抬上半身使劲一转!
叶起感觉自己仿佛飞了起来,蓝天白云倏然闪过,下一瞬便一头扎进草堆里。
师傅居然偷袭!
叶起鼻孔用力将稻草喷出来,正要愤然起身,一声喝斥生生将她钉在原地。
“叶小白!刘兰花!”
尖利的女声似是气急败坏,失去了往日的冷静自持。
叶起趴在地上,盯着草堆出神。
【叶姑娘】
训斥的声音在耳边恢复了冷淡。
随久远的声音一同浮现的,是因为能洞察一切所以充满怜悯的眼睛。
【您不必跪了,娘娘回宫了。】
叶起眉心微皱,想起来声音的主人是谁。
以及主人的主人。
古嬷嬷?
她怎么会在这?
“公主带你们来见世面,不是让你们在这喝酒闲聊的!”
“胭脂和照月的草料抓紧拌,明天公主下山去,还不知道要哪一位呢。”
“记住了,黄豆和黑豆得狠煮,豌豆和绿豆分开捣碎,它俩口儿不一样。”
“再像上回那样,走半道窜稀了,我可不保你俩!”
“都上点心!”
一说到窜稀,胭脂愤愤喷了个响鼻,一甩头,鼻水全扬在叶飞白脸上。
叶飞白抹了把脸,点头哈腰,刘兰花垂手而立,低眉顺眼,两人遥遥送走了一脸恨铁不成钢的古嬷嬷,转过头就撇嘴。
“气性真大。”
“啧,她这么说,草料还不得在自己碗里拌才放心?”
“哎——老刘你这话我爱听。”
“嘿嘿嘿。”
“呵呵呵。”
一声质问打破了和谐的窃笑。
“师傅,你怎么吃上公粮了?!”
“师傅。”裴序静静看着眼前的人,声音艰涩,“我不能答应你。”
裴星澜背对着他,站在窗边,似是并不在乎他的回答,过了片刻,抬手示意裴序。
裴序缓步上前,飞快看了一眼屋内那扇木画屏风,屏风上两道身影,从他进入这间屋子几乎未曾动过。
一道身影纤细,脊背十分挺拔,似是捧着一卷书,看得认真。
另一道身影高大,却仿若无骨般依在纤细身影旁,
“你看她们。”
裴序收回目光,顺着裴星澜的声音看向窗外。
树荫团团,笼罩着不远处的两个女子。
她们身后的高头大马,一红一白,衬着本就爽朗的笑容,更是洒脱不羁。
裴星澜的视线黏在叶飞白的脸上,轻轻道:“你不想让她一直这样无忧无虑吗?”
裴序深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渐冷。
“我和她两心相知,跟您和叶前辈,不一样。”
裴星澜猛然转过身,眼底闪过一道寒光。
“香香。”
慵懒的声音突然从屏风后传来,裴星澜脸上寒意未褪,急切道:“殿下!再等……”
裴星澜话未说完,屏风后高大的身影突然站起,下一瞬,一个锦衣白发的男子无声无息出现在裴序面前。
“我早说过,只有用活死符,才能让贱奴乖乖听话。”
“裴星澜,还不快滚。”
“星澜不肯跟我走,我有什么办法?”
叶飞白唉声叹气,揪着叶起的手,将听说裴星澜进了公主府后,自己是如何找机会混进府内,又是如何偷偷溜进面首的院子里,本想带人私奔,结果却被裴星澜赶走的事都说了。
刘兰花在一旁听着,眼睛越睁越大。
这位是给公主戴绿帽子来了!?
叶起眼睛睁得不比刘兰花小,惊道:“公主居然不管你?”
话一出口,直接被戳得后仰。
“人家又不知道我是谁!”
叶起脑门的包还没消,又来这么一下,疼得直瞪眼。
叶飞白戳完叶起,一脸神采奕奕,拉着她商量下一步是用苦肉计好还是美人计,要不然直接双管齐下,定能让裴星澜回心转意。
夕阳余晖洒在她脸上,给叶飞白得意的笑容镀了层金光。
叶起暗叹师傅缺心眼的劲儿,想到裴序还在观外等她,连忙将叶飞白拽到刚才的稻草堆。
刘兰花瞅着在马棚里交头接耳的两人,一个嘀嘀咕咕,一个时而惊呼,不由心里纳闷,给公主戴绿帽子这种杀头的事都能说,还有什么需要避开人的?
一路走来事儿不少,叶起只能挑重要的说。
先是中蛊和上官名。
大事当前,叶起提到羲和刀法完全忘了害怕叶飞白生气这茬,等说完了,才想起来正儿八经的师傅就在眼前。
她心下一紧,果然听到叶飞白恼怒叫嚷着。
“逆徒!”
叶起忙要解释,脸就被叶飞白扯住使劲往两边捏。
“限你三日之内,教会我羲和刀法!”
叶起一呆,下意识道:“那咱俩谁叫谁师傅?”
“逆徒还想骑我头上?!当然你叫我!你教刀法,完全是在孝顺师傅懂不懂!”
叶起:……
突然有些想念总被她一句话气得喘粗气的上官名。
叶起无奈地扒拉开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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