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

小嫣儿和谢烬洄的影像从水面消失的同时，蝶梦铃的光柱瞬间多出一条。

谢烬洄已将第一位弟子领入了修行之地，那里发生的考验，将是天地大道对修行者本心的彻底淬炼。

盆盆里属于小嫣儿的格子渐渐散去，没有关于她的新画面出现。

她接下来发生的事，会成为和每个仙家一样的个人印记。

旁的神仙，绝不会过问或窥视这段问心之旅。

戒钰娘娘已经将她接手的第一个姑娘驱赶到生死边缘。

她忙里偷闲抬起头，对我投来一个意味颇深的挤眉弄眼。

有了第一份成功，就相当于她梦寐以求的真颜仙子殿，竖起了一块巨大的基石。

只要咱们继续在水里拨弄，制造姑娘们的命运，戒钰娘娘的仙途，就会变得金光辉煌，一马平川。

我还在忙着给我的姑娘们下降头，不对，是赐机缘。

便在余光里再次看见谢烬洄白衣展袖，出现在戒钰娘娘那边格子里。

我不由自主，朝那儿凝了一眼。

原是戒钰娘娘那位徘徊于生死之间的姑娘，爬上了一座高山，采得了一株可以解毒的雪莲。

她将这珠雪莲抛给山下一位守护多时的医者，好让医者去救治雪山之外更多中毒的人。

而她自己，连一片叶子也没留下，正打算在一片白茫茫中，与风雪冰凌一到干净沉寂。

然而，她见到了自雪山之巅，降下的神。

姑娘的头磕在白雪之上，无声无息，但她的影像也在铃铛响起时，消失了。

戒钰娘娘喜出望外，高喊两声嘿嘿，就又撸起袖子哐哐在水面上，点点，点点点。

呼！

成功两个了。

如果我预判得没错的话，接下来这点化进程便会突然加快。

因为谢烬洄之前，将后面灵魄送进盆盆的间隔，越来越短。

前两个，包括小嫣儿和雪山得道那位，都要比其他的姑娘，年岁大一些。

果不其然，就看更多的姑娘道果将成时，谢烬洄像一叶被风撕碎的月光，在水面上来回穿流，忙成了一道残影。

这方刚点化，那方初登场。

一句，随为师修行于生死之外，说了一遍又一遍。

我看着他想笑，又想把他捞出来看看，还不能晾干。

别弄得仙力耗费太多，凝不住仙身，变成迷眼睛的一大片金尘，找我哭唧唧喊：“鸢姀，粘一粘我。”

我猛一激灵。

别胡思乱想啦，手下还有位姑娘正躲在军营的地窖里，捂着耳朵，缩成一团听地面之上，无数少女在男人们的鞭策敲打声里，变成妇人的惨叫呻吟。

哎，没事的，没事的，本神女无权干涉世间必然发生的事，但可以陪你不看，不念，不再期待留恋。

毕竟，在那群声音里，曾有个她熟悉的，说过愿意一生一世守她到底的人。

但本神女知道啊，他对哪个女子都这样说，就连此时此刻，他还在如此说。

还好，你并不信他，所以这会儿，也没什么好失望的，苦涩笑了。

哀嚎声持续发酵，这会儿不仅女子叫，男人吼，还有野兽撕咬，蹄子杂乱踏地，摔打，扑地，拔剑，怒吼等各种混乱嘈杂的骇人声响。

姑娘惊恐地瞪向那片一层之隔的上方，野兽的蹄子在她头顶上抓挠，犹如乱风冰雹，撕拉不停。

咔咔的声音里，是咀嚼？

是惨叫？是呼不出的瞬间锁喉的救命？是野兽呵嗤呵嗤鼻息里的大快朵颐？

嘀嗒，嘀嗒，红色的水渗了下来。

我想给姑娘撑把伞，于是将视线抬到了层板之上。

呜！指尖的仙力只凝出一蓬伞骨，因我自知，我握不住那伞了。

谁给我的眼睛，蒙一层纱啊，我，不想看。

我的姑娘在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之后，收聚了所有死于野兽恶之下，以及送命在兵刃间的每一躯残骸。

苍蝇，秃鹫，刮过军营的风，响在尸体的骨缝，□□，惊恐灰暗的珠子里，拖拽的血痕上。

男人的，女人的，野兽的，全都安静地躺进了姑娘为他们挖的藏身之处。

姑娘为安静的军营立了一块墓碑，上刻二字——一味。

我不禁感叹：一味苦、一味空、一味死，也是一味生。

她便因这一味，遇见了她终将遇见的谢烬洄。

微风吹过墓碑一味，耳边铃铛轻响。

我呼出一口气，悬起发僵佝偻的手指，水面上，我的这一边，已是静波一片。

好了好了，我的任务完成了，可是，我为何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呢？

戒钰娘娘那边，最后一个格子忽然一闪，盆盆里爆发出月轮般，冲破黑夜的光芒。

十二下铃声接连响起，盆盆里的水面，已是抹去一切后的清波无情，连倒影也不肯留下。

我和戒钰娘娘互相望了望，都给了对方一个疲惫又温柔的笑。

回想起凡人的成仙时刻，有的是归于道门，有的是舍己，也有的是将一切看穿再无挂碍。

但也有以奇奇怪怪的方式偶然成就的，有个姑娘喝了口酒，说了句「天生我才不为用」，然后，就世缘圆满了。

更有一位，去皇宫里拔了老皇帝的一根胡子，又将这根胡子续给了山中猛虎。

于是，老皇帝做梦梦见老虎，这老虎就入胎在娘娘肚子里，成了老皇帝的儿子。

姑娘便因为这件事儿，因改写了帝王血脉，间接拯救苍生，成了促成人间未来盛世的功绩之人，也得到了被点化飞升的资格。

总之，她们都受过不少苦，从苦中得道的居多。

但也有不求道，不知苦，只凭机缘，便因心思清纯如水，自然归位的。

那十二滴仙界漂亮水的功效，不仅使姑娘们貌美无双，同时也纯净了心灵。

也许，担心她们因美貌祸乱世间，才是舍本逐末的妄想。

反而，她们一定会位例仙班，才是真正的本来？

不知道，不知道，戒钰娘娘为情狂奔采莲花，擅离职守。

本神女不情不愿替她上职，碎了瓶子乱洒了十二滴水……

这一切，或许就像盆盆里，我操控凡人的命运一样，也有谁在操控着我们这些神仙吧？

非空山呐，山外山，山外之外，谁在看。

我抬头看看天，便听见戒钰娘娘故意拱火的对我喊。

“鸢姀，鸢姀，你快看，小谢神君带着他十二个如花美眷，又出现在盆盆里啦。”

如花美眷？

我猛地低头看。

谁在乎什么如花美眷！

这可是千辛万苦的谢烬洄和她千磨万砺的，十二个徒儿们。

亏你戒钰娘娘常年跟凡间信徒们离得那么近，还刚和六位姑娘经历了惨痛的人生。

你怎能用如花美眷这种八卦思想，去亵渎这份神圣的师徒缘分呢？

但我还是盯着水面使劲儿看。

水面上，现在只有一个画面。

谢烬洄背对着我们，正在给十二位面向我和戒钰娘娘的女弟子们，传授仙法。

看样子，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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