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温淮知缓步出门。
他向来喜欢这处集市,每每来此,总能感受到市井间独特的烟火气。
摊贩吆喝声此起彼伏,行人熙熙攘攘,关键是价格适中且食材新鲜。
昔日独居时,温淮知对饮食从不讲究,往往随意买些便宜耐储的食材了事。
可自从时绾眠来了之后,他心中已暗自筹划,要为她精心烹制既能调养身子,又不重样的佳肴。
他驻足书摊,细心挑选了几本食谱,又在各个摊位间穿梭,精挑细选新鲜食材。
温淮知素来节俭,除却寄予温梅的银两,剩下的也足够为眠眠做很多好吃的。
他从小巷口里出来,走了一段路后,忽然察觉周遭氛围有异。
原本熙攘的街道竟空无一人,他不由提高警惕,耳畔隐约传来细微脚步声。
猛然间,温淮知转身,只见一蒙面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正欲向他劈来。
多年与蛇博弈的经验使然,温淮知反应敏捷,竟硬生生抓住对方手腕。
蒙面男子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不过很明显,男子的速度更快,未等温淮知有下一个动作,男子便伸出另一只手拍像温淮知的晕穴。
待温淮知醒来时,听到了一男一女的争执声。
温淮知保持警惕,并未立即睁眼,而是静心倾听,欲探清对方来历。
“谁让你把他打晕了?”一道清冷女声响起,语气中透着怒意。
"属下该死。"蒙面男子低头恭声应道,却又话锋一转:"不过,属下也颇感意外,他居然能有所反应。若是从小培养,说不定..."
虽嘴上说着悔过之言,但男子眼中却闪过一丝精光,显然心思已然游走他处。
"住口!"紫衣女子呵斥一声,掌心猛地拍在案桌之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她眉头紧蹙,显然已动了真怒:"你这下手没个轻重的,若是不慎将他打死,该当如何?"
见女子紧皱的眉头,男子很少见到她如此动怒,于是也不再多说什么:“属下该死....”
温淮知听着二人对话,只觉得太阳穴隐隐作痛。女子一再追问若是将他打死该如何是好,而男子则不断重复"属下该死"。
这般无意义的对话,令他愈发困惑。
原本以为能从中探知些许有用信息,但显然,这番对话并未透露太多。
“阁主,他醒了。属下察觉到他的气息与昏睡时已然不同。”蒙面男子突然说道。
“.....”
温淮知本来想继续听下去,借机探听更多消息,却不料那自称"属下"的男子竟如此敏锐,想来此人定非等闲之辈,或许是位武艺高强的高手。
既已被识破,温淮知也不再伪装。
他缓缓直起身子,然而,令他意外的是,那名紫衣女子却突然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你们想要什么?”温淮知直截了当地问道。
他猜测这些人可能是沈复派来的,或许是因计划受阻,想要另谋他计,最后再杀人灭口。
对方并未取他性命,想必是另有所求。
若有所求,便有生机可寻,虽然这希望如同浮萍般渺小。
正当温淮知思绪万千之际,那位方才还暴怒如雷的紫衣女子却突然沉默不语。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诡异的宁静,黑衣属下见状,只得硬着头皮开口道:"阁主问,你饿了吗?"
“......”
温淮知闻言一愣,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奇怪问题,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莫不是什么暗号?
"够了。你别吓着他。"那名始终背对着温淮知的女子突然厉声呵斥道。
她的声音中似乎带着一丝颤抖,仿佛在压抑着什么强烈的情感。
随后,女子像是做足了心理准备,深吸一口气,缓缓转过身来。
女子虽已步入中年,但岁月的痕迹却未能掩盖她的美貌,她的眉眼间带着一丝沧桑,却更添几分成熟的韵味。
当温淮知看清这张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面容时,不禁瞳孔骤缩,呼吸一滞。
那张曾经熟悉却又如梦魇般纠缠他多年的面孔,此刻与眼前的女子完全重叠。
“孩....”
“你别过来!”温淮知突然厉声喝止,此刻面容有些扭曲,呼吸急促。
玉烟见温淮知如此抗拒,心如刀绞:“淮知,你还恨娘亲吗?”
温淮知紧握双拳,青筋凸起,良久,他方才缓缓松开紧握的双手,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绪,一字一句地答道:"不恨。我现在过得很好。"
温淮知环顾四周,心中了然。
富丽堂皇的阁楼,恭敬有加的下属,无不彰显着玉烟如今的尊贵身份。
“吃上顿没下顿,蜗居陋室,朝不保夕,终日听命于人,这如何能称得上过得好?”
回想起昔日温淮知在石林县孤苦伶仃的生活,玉烟恨不得以死谢罪。
她的心如同被千刀万剐,痛不欲生。
“你无权评判我的生活。”
他并不认为自己的过往有多么糟糕。
他活了下来,遇到了祖母和温梅,能够读书识字,自力更生,更有幸遇到了想要相守一生的心上人。
这一切,于他而言,已是此生最大的幸福。
玉烟意识到自己心急之下言辞有误,原本想表达的是能给温淮知更好的生活,不必再受苦。
然而,看着他眼中透出的冷意,她只得轻声说道:"好,好。是娘亲的错,莫要生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好。都是娘亲的错,让你受苦了...孩子,我的孩子...你还活着..."
说着,玉烟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放声痛哭。
此时,一旁的黑衣属下见状,忍不住插话道:"少阁主,阁主近日身体抱恙..."
“别,别。他想说什么可以,让他说。他想打我骂我都可以。如果可以弥补,杀了我都行。”玉烟摇摇头,拿出一把匕首,递给温淮知。
温淮知没有接过匕首,他看着面前有些疯疯癫癫的女子,内心也是百感交集。
不知为何,他突然想到了那一个盛夏,父亲搭好的秋千,推着他,而她温柔似水,站在一旁微笑....
“我并非什么少阁主。我已经说过,我不恨你。如果真的想弥补我,放我走便可。”
温淮知还是没说出那些狠话,那些他日思夜想无法想通的话语,此刻竟然一句也不想再提起。
“好。无论你想做什么,娘亲都会全力支持你。离酥,你送他回去吧。”她明白,阔别多年后的重逢若是操之过急,只会适得其反。
“可是,阁主...”离酥欲言又止,有些担心地看向玉烟。
“带他回去。”玉烟重复道。
“是。”
月色慢慢黑下,时绾眠心中隐隐不安,正欲出门寻找,却见温淮知缓步而归。
“发生什么事了吗?”时绾眠担忧地问道。
见温淮知沉默不语,时绾眠也不强求,她深知在这种情况下,温淮知是不愿欺骗自己,却又难以开口。
于是,少女轻轻牵起他的手,安慰道:"没关系,你不想说就不必说。我一直在你身边。"
温淮知微微点头,原本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
他突然展颜一笑:“眠眠,我现在去做你喜欢吃的炒鸡。”
时绾眠点点头,看着温淮知走向厨房时突然顿住脚步,她不禁好奇地问:"怎么了?"
温淮知转过身,脸上带着歉意:“抱歉,眠眠,让你久等了...”
银辉洒落,庭院静谧。温淮知在厨房内忙碌,锅铲与食材的碰撞声传来,饭菜香气袅袅升起。时绾眠则在院中轻柔地摆弄着花草,纤细的手指抚过每一片叶子。
这些花草是温淮知今日归来时,担心她寂寞而特意买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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