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曦的提议在大部分部落成员的赞同下全部拍板定下，第二日清晨，为保证公正，陈曦折了几根木棍当签，并表示抽中短签的两人来与她一起全程参与公库第一次入库，同时让狼胡去找颗粗树，劈一块木盘出来。

最终，鸦羽和狼矛中签，陈曦搬出这五天内获得的所有食物，折了三根短棍，劈了三块木板，先是往木板上画下苹果和鱼的简笔画，然后过一份食物写一笔画，手把手地教鸦遥对照着食物的数量在木板上画正字。狼矛则站在一旁观看，看的多了，也勉强能歪歪扭扭地画出不太标准的正字。

部落中其余人员站在一旁探头探脑地围观。

狼矛和鸦羽第一次接触这样庞大的计数，在算的途中总是担心自己前面有没有遗漏，或是算错的地方，老是忍不住折回去重数，数着数着数字就开始混乱，因此速度很慢。

但陈曦对文字很熟悉，这么简单的数数完全是信手拈来，仅花了不到一小时就把所有物资清点完毕，到了最后无所事事，甚至把鸦羽和狼矛之前数过的也检查了一遍。

检查完毕，狼胡终于抱着劈好的树干横截面姗姗来迟，陈曦抽了根绳子，让他放下木盘，以绳做规，借着绳子的拉力在盘面上画了个标准的圆出来。

早在灰狼部落时，狼胡就见惯了陈曦画圆，因此盘腿坐在陈曦旁边给木棍涂抹炭灰，乖乖地打下手。陈曦把绳子塞到狼胡手中，让他抻直绳子，自己过圆心在圆圈上下画定十二时和六时的两点，连了一条直线出来。

陈曦在草绳上用灰标记一点，限定好长度，随后将草绳一端分别定于十二时和六时的两点，按这段固定长度向内画弧，连接两条弧线的交点和圆心，画出了与先前直线垂直的另外一条线，木盘上顿时出现了一个十字。

现在十二时、三时、六时和九时都已确定好，只差细分这四个时刻夹着的时间。依次连接十字的四个端点，形成一个菱形，然后直接做菱形一条边的三等分点，用草绳穿过圆心和三等分点就能准确地将一时、二时等时刻点画出来。

连接十二时和三时的端点，陈曦用炭灰弹出一条线段，随后直接借用十二时与六时相连的这条线，以十二点为圆心在草绳上再次划定一段距离画弧。此时弧线与这条直线产生了一个交点，陈曦在交点上再次按同等距离画弧。

连画三弧后，直线上便标记出了等距离的三个点。陈曦过第一点和第二点分别做了一条垂线，垂线在三时和十二时的线段上产生交点，沿木盘的圆心与这交点延长，便画定了一时、二时的时刻点。

一时和二时反向延长，又划定了七时和八时的时刻点。

原本狼矛和鸦羽还在那堆成山似的食物中抓耳挠腮，但这边木头磨着吱吱直响，吵的人心里烦躁，更算不明白。狼矛猛地站起身，走过来想要看看陈曦到底在做什么这么大阵仗，却在半路停下脚步，呆住不动了。

这下在那边围观清点食物的人，甚至于周围来往的紫貂兽都被这边的动静吸引，驻足围观。起先还有人在窃窃私语，猜测陈曦到底在干什么，可随着陈曦的辅助线越画越快，越画越密，越画越杂，再也没人敢去猜陈曦在做什么了。

仔细凿出十二时辰的刻度，陈曦将狼胡削直的木棍插入木盘圆心中。太阳的影子投射在木盘上那一瞬间，周围彻底陷入一片死寂。

直到陈曦吹散木日晷上的木渣，直起身来，鸦苍才迎上来小心翼翼地询问：“现在我们没打大型野兽能拿来祭祀，鹿肉也不够新鲜了……能用鱼肉来代为祭祀吗？”

祭祀？平白无故祭哪门子祀？

她不就是和以往一样用木头做了个东西出来吗？

陈曦有些不知所以。扫视一圈，却看到了紫貂部众脸上的惊异，以及原灰狼部落成员脸上的敬畏之色。他们神色各异，但目光却直直地射向了木盘……上的图画。

陈曦福至心灵，想起了刚到灰狼部落第一天晚上那场祭祀。祭司狼月在祭祀中用血浆在身上画满了图案，而她为了确定正圆、二等分点和三等分点也在木盘上画满了各种辅助线。

原来他们将这些复杂的辅助线视作祭祀巫术的媒介了。

陈曦张口想要解释，却忽然反应过来。

为什么要解释呢？

对于原始的兽人而言，巫术都是只有能与天地沟通的祭司才懂的，而巫术施展又能让部落风调雨顺，带来丰收，带来子嗣，带来力量。

祭司的地位至高无上，只要整个部落还有一个人，一口气，就会拼尽全力去保护祭司，祭司活着，部落就活着，文明就能传承。

她根本没有必要去解释，这个误会不仅可以提高她在众人心中的份量，还能做为她的不死图腾，在将来救她一命。

陈曦开口的话立马转了个方向：“可以。这是我们部落的第一次祭祀，本来应该办的盛大、红火，可现在情况特殊，我们的食物极度短缺，祭祀天地后就不足以让整个部落果腹。”

“好在天地仁慈，刚刚我已经用巫术与天地神明沟通过了，神明知道我们的苦衷，也不忍心看我们饿肚子。这次祭祀从简，不用祭祀太多食物，只需半筐果蔬即可，野兽肉也可以替换成鱼肉。”

“诸位！和我一起将日晷扶正，将盘面正对着太阳的方向，让神明为我们赐福的光铺满整个盘面！你们看，这根木棍即位神的手指，木棍的影子会随着太阳的运动指明时间，当神指到这里时，我们就开始新部落的祭祀！”

陈曦的手指，此刻正指着日晷最下边的方向。

狼瓒率先带着几个孩子走过来，大手小手一起用力帮陈曦调整日晷的方向，有了第一个呼应者，其他几人也纷纷走过来，将双手扶在没被炭灰涂抹的木盘边缘。

狼瓒手上扶着，眼睛却一只在偷偷往陈曦这边瞄。看着陈曦无毛的侧脸，忽然明白了猴曦为什么会在外流浪。

猴曦在他们的部落意外失火，却能在大火中活下来，只是烧光了全身的毛，肉皮毫无损伤，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就有所怀疑，只是没有说出来而已。

可经过这些日子的接触，猴曦所展示出的一切，都超出了他们认识范围，直到今天，猴曦在木盘上画满了图腾和符号后，她终于可以肯定，猴曦是懂巫术的。

猴曦是一位年轻的祭司。

但她背井离乡，在外流浪，恐怕是与灰狼部落的情况一样，和原来部落中的祭司产生了矛盾。猴曦所展示出的能力太大，祭司自知敌不过猴曦，准备放火烧死她，可她大难不死，祭司和部众畏惧她，于是将她逐出部落。

可相处这么久，她知道猴曦没有坏心，甚至会为了别人受到的不公而反抗。

这么想着，狼瓒看陈曦的目光中多了一些敬佩，少了一些不信任。

好不容易算清了打猎总数，就要再拨出一部分食物来祭祀，狼矛和鸦羽只知增额，减量一出就乱了方寸，不知如何做账，愁得直挠脑袋。

陈曦在大学时期曾考了个初级会计证，趁着考证那点记忆还没彻底消散，捧着木板列了个表，用复式记账法写下了粮食进出。

狼矛和鸦羽目瞪口呆，陈曦是用阿拉伯数字写的，这些符号对于他们来说完全加密，所以先入为主地认为这是祭司独有的图腾。鸦苍面上惊诧，双手却背在身后，手指不住比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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