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平安寺到了,是否下车。”
车厢内响起听夏的声音,姬盈恍然从梦中惊醒。
从万花楼到平安寺,明明不算长的一段路,自己居然睡了这么久。
“……下。”她缓慢地眨眼。
听夏撩起车帘,抬眼见到姬盈的脸色,有些忧虑地道:“陛下近日又休息不好。”
姬盈从车中走出,借听夏的肩膀搀了一把,说道:“老毛病了。”
“没事儿,你家主子身体底子厚,出不了大事,别担心。”她朝听夏笑一笑。
听夏望着姬盈的笑容,片刻怔愣。
“有时候,想死也挺难的。”姬盈望着平安寺的牌匾,有些怅然。
她转过头来看听夏,眼睛一弯:“何况我也不想死,你说是不是?”
听夏眨了眨眼,却没扯出个笑容来,有些哽咽地道:“陛下莫说这样不吉利的话。陛下是瑞兆天女,天潢贵胄,寿与天齐,怎么、怎么会……”
姬盈笑起来:“我没说。”
“走了,快进去吧,”姬盈转头向寺内道,“别让别人等得太久。”
平安寺中景致与姬盈上次来时并无两样,只是从前的那次姬盈坐在马车中,不见外人,寺中僧人不知车中人面貌,更没认出姬盈的身份。此次姬盈在寺外落车,徒步迈入寺中,与听夏前后走着,便碰见不少洒扫的僧人。
一路,无论僧人离她远近,只要望见姬盈,都停下手中物事,深深躬腰向她行礼。
姬盈回以颔首。
约一刻后,两人便到了一座偏殿前。
听夏自觉停在离偏殿五丈远的庭中守卫,留姬盈一人上前。
姬盈在庭中望向偏殿的外部,眼中显出略显伤感的怀念神色。
这是一座清幽雅致的所在。平安寺福缘深厚、异于寻常,寺中即便冬日也无苦寒冷风,只有温暖如春的盎然绿意,可眼前这一处所在,比起寺中其他地方,显然更加幽静而景美:上而背负青山,下则周环泉水,青山蓊郁,溪水泠泠,水天相映,常有鹭鸟停驻此地,留照白云与羽毛的团团倒影。若是月夜,则有无尽的月光温柔浅淡地照落在这一圈潺潺静流的溪水里,让这处静美能在深重如墨的夜色中,不陷黑暗,亮澈透明。
与得天独厚的自然环境相比,这处偏殿的建筑却显得简陋了些。既不雕琢,也不宏伟,与平安寺中其他令人望而仰止的恢弘大殿相比,这座偏殿简直如同无人打理的置物间一般,静悄悄地矗立角落,不见人烟。
可这明显有人照顾着的、一尘不染的庭院,显然还是泄露了些许不同。
姬盈在庭中站了片刻,走进殿中。
一入殿内,日光渐暗,灯火却耀眼。
满堂的长明灯静静地燃烧着,安静明亮,如同诉说。
当中仅摆一只蒲团。姬盈抿一抿唇,走到蒲团前方,敛起裙摆跪拜下去。
拜过三次,她才堪堪抬头,望向供桌上方的两枚灵牌,眼中划过浅淡伤痛。
灵牌上赫然写着“先兄姬煊之灵位”“先妯齐氏之灵位”字样。
姬盈跪坐在蒲团上,良久轻轻开口道:“皇兄,皇嫂,盈盈今年来得晚了一点,还望两位不要怪罪。”
殿内寂静无声。
灯焰缓缓摇曳,像在回答她的话语。
姬盈卸了口气般,忽然露一个淡淡的微笑。
当年太子妃孕中暴毙,极为不祥,待到下葬时,内廷极力反对太子妃的遗体埋在皇陵中。姬煊无力反抗父皇,又因太子妃之死万念俱灰,只得将太子妃的遗体草草埋葬在皇陵旁侧,嘱托守陵宫人时常顺路洒扫供香。而后姬煊死于天牢,死时身负谋逆大罪,也被剥夺葬入大黎皇陵的资格,按律该投尸于乱葬岗中。
姬盈百般运作,终是将皇兄的尸身保存下来,又到处寻找许久,找一个能埋葬姬煊的地方。
姬煊重罪而死,寻常地方不敢接收这样的阴客,姬盈也不愿皇兄随地而葬,于是长久未能寻得风水宝地。兜兜转转,还是平安寺的圆慧住持接下了这一桩难事——他向永盛公主建言,挑了平安寺后山的一处清净地,在地中起一座简洁偏殿,给这位大黎罪人一个最后的安宁。
得此佳地,姬盈将藏于皇陵旁侧的太子妃齐氏之墓也迁了过来,同姬煊一起葬在山里。偏殿自此常燃灯火,多年不熄。
平安寺香火鼎盛,姬煊与齐氏在此长眠,两人日日受香火熏染,得身后祭拜。
如此日久,可否减轻旧日罪孽?
姬盈嗓间哽住,骤然一咳,望着灵牌惨淡笑道:“即便皇兄怪罪,姬盈也无可奈何。今日姬盈来此,给皇兄、皇嫂赔礼。”
她凝神向灵牌,似乎回忆什么。须臾,又开口道:“我……已经在查当年内情了。”
“从前姬盈即储君位时,羽翼未丰,力不胜任,故皇兄亡故,姬盈连幕后真凶都未曾捉拿,”姬盈低着声音,像是说给顶上的两位,又像是说给自己听一般,“而后父皇殡天,姬盈除却处理先帝身后之事,无暇他顾。永凤元年,姬盈新即位,其一要强势服众,其二要休养民生,确也腾不出手。”
“永凤二年,姬盈开启西燎之战,”她淡淡地说着,仿佛在说一件不值得在意的事,“白家军勇猛异常,区区一载,西燎已灭。如此战果,不知可否慰藉皇兄在天亡灵?”
殿内仍旧无声。
姬盈停顿片许,苦笑一声,语调涩然地道:“皇兄,尽管你做了错事……”
但她即便上穷碧落、下至黄泉,也要找出当时真相。
或许她能替那日惨死狱中的皇兄赎罪,使九泉之下的皇兄皇嫂、父皇母后,瞑目安宁。
姬盈在蒲团上再叩三次,起身点燃案上线香。
线香亮燃,杳杳烟雾缓慢上飘,姬盈手持线香,又向桌上灵牌拜了几次,才将其插在炉中。
她默默闭眼,双手合十。
约半刻后,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温润嗓音:“阿弥陀佛。”
姬盈倏地睁眼,转身向后望去,讶异地微微垂首:“圆慧大师。”
圆慧款步入内,也在堂中拜了拜,亲手剪一剪些许变暗长明灯灯焰,向姬盈道:“陛下还是来了。”
姬盈沉默地望他动作,低声道:“多谢圆慧大师照顾先兄。”
“陛下无需言谢,为人超度乃是圆慧本职所在,无论生前何等身份、做过何事,于圆慧眼中,俱是需要救苦救难的平等众生,”圆慧放下烛剪,抬首向姬盈道,“只是今年陛下未同往常一般在除夕后前来,圆慧思索,陛下或许又碰到了难事。”
圆慧顿了顿,又道:“圆慧也在当日城墙之下。我观陛下被朝官抓住把柄,还是因为太过心软。”
姬盈神色惨淡,闻后苦笑一下道:“圆慧大师一针见血。”
圆慧踱步半圈,向姬盈温声道:“陛下那日来得晚些,或许不知具体情形。以圆慧看来,虽然陛下的确棋高一着,提前调动白将军秘密返京,打了众朝官一个措手不及,但此举并非万无一失,仍旧隐患重重。”
他停顿片许,给姬盈思索的时间,复而又道:
“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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