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准没有回答，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反问道：“你在这儿干什么？”

“我出来上厕所。”说完，宋钦一看出方准脸色不对，他以为是自己身后有什么，回头看了看发现什么都没有，于是问：“你怎么了？”

“没什么，宿舍旁边不就有厕所吗，你来这边干什么？”

“哦，那边的厕所坏了，所以我准备去另一边看看。”

宋钦一试着直起腰，左肋传来的痛感使他倒吸一口凉气。

他现在严重怀疑他的肋骨已经断了。

“抱歉，”见他这副样子，方准说，“没注意，条件反射了。”

宋钦一能说什么，谁让他先不出声在人家身后拍人家肩膀呢，不过这人出手可真狠，都这么久了他还是没缓过来。

方准接着说：“你不是要去卫生间吗？正好我也要去，一起吧。”

宋钦一点了点头，走在前面。

方准随口扯的，她根本不想上厕所。

这个宋钦一很可疑。

明明她几分钟前才见过他，怎么现在又出现在这里，甚至连说出的话都和刚才别无二致。

之前遇到鬼了？

还是说，眼前这个是假的？

方准敏锐地察觉到什么，决定跟着他，看他最后会去哪里。

414的事先放一放，刚才冲动了，她要是真的进去，说不定当场就和其他人一样被被子给吃掉。

还是白天再说吧。

走到走廊尽头，宋钦一拐弯先进了楼梯右边的厕所。

方准进了对面的水房，这边水龙头全是坏的，她只好往左边水房去碰碰运气。

路过楼梯时，楼道里的灯居然亮着。

她瞥了一眼，一个双手抱头的人站在下面，和方准对视后，他用一只手拿起脑袋，另一只手抬起来缓缓挥了挥。

嗨。

那脑袋血淋淋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抱着一个暗红色的篮球。

方准：“……”

这楼道里的灯该亮的时候不亮，不该亮的时候瞎亮。

当没看见吧。

方准面无表情地扭过头，继续往水房走。

这边大部分水龙头都生锈了，她随手一拧，没想到开关直接掉了下来。

“水龙头……坏了……”

声音轻飘飘的，出现地毫无预兆。方准手上一顿，先做了一个心理建设。

某些场面远远看一眼就好，太近了有点儿恶心。

没等她建设完毕，她后脖颈忽然凉丝丝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往里面吹气，瘆得她浑身一哆嗦。

紧接着，方准后背被戳了一下。

“水龙头……坏了……”

又被戳了一下。

“水龙头……坏——”

“停。”在被戳第三次之前，方准往旁边迈了一步，侧身道：

“再戳我我就揍你。”

这一回头，方准就看到一幅滑稽的场景。

许是脑袋上血太多，滑不溜秋的，这位抱头人一只手始终抱不稳，脑袋一直在往下掉。而他另一只手被用来戳方准，一时间忘记收回来，于是只能单手托着脑袋，使劲往怀里塞。

“喂，”方准指了指他另一只空闲的手，好心提醒，“用这只手一起抱着。”

“哦。”他慢慢收回手，两只手一起把脑袋抱起来。方准看到脑袋上的嘴一张一合，发出声音：“谢谢你。”

“你离我远一点儿就是真的谢谢我。”

这东西真的不能多看，时间久了，方准甚至有些迷糊，人的脑袋到底是要长在头上，还是要抱在怀里。

“可是，”脑袋呆呆地说，“你把水龙头弄坏了……”

“你脑袋掉了眼睛又没掉，怎么能诬陷人呢。”方准随手把开关扣上去，敷衍道：“修好了。”

“你！你！修……修水龙头……修水龙头！”这东西的脑袋和身体都激动起来，“要修！要修！要修水龙头！”

不知道触发了哪个关键词，他开始抱着头原地转圈。

方准：“……”

难道他不是因为脑袋掉了才死的，而是因为渴死的？

“渴了……喝水……”

左边角落突然冒出一个衣服破烂的人，她头发长长地垂在脸前，嘴里念念有词，探着头到处找水。

“渴了……喝水……”

方准收回刚才的看法，这位才更可能是渴死的，不过她头发这么长，能看见水才怪。

哦，她能看见也没用，这边的水龙头根本不出水。

方准刚想出声，就听到抱着脑袋那位语速飞快地说：“没水了，她把水龙头弄坏了！她把水龙头弄坏了！”

此话一出，长发女“唰”把头抬起，露出一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方准。

方准张了张嘴。

“听我解释。”

很明显，长发女不听，她一个闪现，凑到方准面前，发丝与方准的鼻尖差之毫厘。

“是你！”

“不是我。”方准上半身后倾，拉开与长发女的距离，毫不客气地往旁边一指：“是他。”

被指着的那位抱着脑袋跳起来：“就是她！就是她！就是她害的我们！”

说完，他用力一丢，手中的头像球一样砸向方准。

方准没想到他的脑袋还有这个用处，她迅速蹲下，“球”越过她，“咚”一声砸在后面的白墙上，炸得到处都是血。

“我的头……我的头！”

头不在手里，他看不到路，身体胡乱摸索。

“你的头，在这里！”

方准找准机会，一脚把那个头踢向长发女，后者被砸倒在地上，开始吱哇乱叫。

“啊！！！是你！是你！是你！！！”

感觉她要发疯，还是先走为上。

方准一脚放倒没有脑袋的身体，路过长发女时又踢飞旁边的头，顺便扯了一把长发女的头发，把她甩向身后的墙壁。

那个宋钦一上厕所不知道上到哪里去了，隔壁这么热闹，他竟然都没想过出来看一眼。

没成想，方准刚离开水房，转眼就遇到了宋钦一。

他张口就来：“方准？真的是你，你在这里干什么？”

“干你大爷。”方准挥拳把对方干倒在地。

“宋钦一”躺在地上，幽幽道：“……打我。”

方准正想快点离开，听到他这无理的要求后，脚步一停。

说实话，她以前揍过不少人，求饶的声音听过不下数百次，像这种求着她揍的倒是头一次听到。

方准决定满足他。她这人没别的优点，最近最大的乐趣就是乐于助人。

于是返回去在他脸上踩了一脚。

“打了，不用谢。”

这一脚没用多少力道，“宋钦一”脸上血肉模糊。

下一秒，他竟哈哈大笑起来：

“同学，没人告诉过你，晚上要好好睡觉，不要随便出门吗？”

宋钦一，不，他的样子开始变化，浑身上下像被烧焦了一般，一抖动，还会窸窸窣窣掉下来一层黑乎乎的东西。

楼下忽然响起一道尖叫声。

“哈哈哈哈哈……现在给你时间，你可以开始跑了。”

他的眼球已经和周围的皮肤融为一体，直溜溜地盯着方准。

方准思索片刻，评价道：“你……长得真难看。”

后者明显一噎，怒极反笑：“你不跑，那我就要开始了。”

“找到头了！找到头了！”

方准身后传来声音，她侧过身，余光中看到长发女和旁边那个身体，四手联合，抱着脑袋徐徐朝这边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