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京,胜人间。
有一人醉倒在绮罗从中,和着歌女的浅斟低唱,洒金折扇似摇非摇,缓拍红牙板,一看就是风月场上的常客。
歌女清越的嗓音绕梁不绝,这位锦衣公子完全沉浸在歌声、酒香和胭脂香里。
一曲清歌唱罢,他醉醺醺起身:
“堇娘,你这曲《少年游》唱得好,就是最后‘凭栏’的栏字,这是十四寒的韵,该用颤音吟唱,才能韵味高远。取琵琶来,我伴奏,再唱一遍如何?”
“堇娘蒙玉台公子点拨,喜不自胜!”
转轴拨弦,纤细白净的手指按上琴弦,长轮轻拂,信手闲弹几声。
“公子,错了,您也错了。”
堇娘笑着指出谬误:“《少年游》该用宫调的,公子怎么错用了商调?商调沉郁悲凉,可不像欢场中的曲子。几个指法也错了,全用扫轮,倒像有天大的怨气。”
玉台公子长而媚的眼尾,全是美酒熏出的嫣红:“许是醉了,连老本行也频频出错。”
堇娘调笑道:“公子喝了酒,身子软了,手也不稳了。不如我们姐妹先退下,待您酒醒,再请指教罢。”
言罢,她带着吹箫弹筝的伎子们退下,留他一人休憩。
玉台公子廿日前来到胜人间,起初鸨母觉得他不过是风流浮浪之人,谁知堇娘等歌女蒙他几句指点,在西京城竟然名声大噪,许多大户人家一掷千金,指名要请堇娘赴宴唱歌。
他怀抱宝相花螺钿琵琶,头枕扁酒壶酣然睡去,恍惚梦中有个人揪住自己耳朵,捏住鼻子喊道:
“死狐狸,快醒醒!”
梦中人的面容逐渐清晰,凶凶的下三白眯成一条缝。
“宣白,真的是你?!你这死鬼!”婴岚睁开眼,顿时又气又喜,拉着宣白一顿捶。
狐狸的小拳头一点也不疼,宣白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好啦,别伤心啦!我这不是好好地活着吗?”
“呸!少自作多情,谁会为你伤心?”
婴岚是只九尾赤狐,家住青丘。
早年间,宣白沉湎声色之娱,闲着无事就跑去人间青楼听曲喝酒,恰巧遇到婴岚化作女身,在青楼里弹琵琶。
宣白看这琵琶女风流婉转,妩媚多情,忍不住贴上去为她一掷千金,谁知婴岚喝多了酒,显出狐狸真身。
宣白此人还有个癖好,酷爱毛绒绒柔软的动物,立刻抱起红狐狸撸毛,被婴岚狠咬一口。
不打不相识,他俩一个是青丘狐族少主,一个是魔界至尊,臭味相投一拍即合,从此成为至交好友。
“好好好,我这个俗人不值得玉台公子挂心,你是怎么猜到我在蜀山?”
“你的谜语里什么十年醉呀、芦花渡口,不就是咱们厮混的时候吗?四面蚕困,可不是个蜀字拆开?除了你这促狭鬼,再没别人!”
宣白笑吟吟地给婴岚倒上一碗葛花解酲汤:“到底是咱们小岚聪明。”
两人稍叙离别之情,婴岚从袖中掏出一把斧子,宣白喜不自胜,正要拿来,他却闪身躲开。
“你的天工斧可是仙魔大战之后,我辛苦从姜氏家主手里抢来的。若不说出为何会跑到蜀山,休想拿到它!”
宣白默然:“我已拜入蜀山派,是棠溪仙君座下唯一亲传弟子。”
这句话宛如石破天惊,婴岚上扬的狐狸眼一下子瞪圆了,直愣愣地指着她。
“你,你……”
婴岚简直痛心疾首:“你怎么能忘了棠溪一箭穿心之仇?竟然认贼作师!难道重生后你幡然醒悟、洗心革面,决定皈依正道了?”
“怎么可能!我这是蛰伏,蛰伏懂不懂?
拜他为师只是我复仇计划的一部分,我重生后没半点修为,棠溪却是仙门魁首,当然要使些阴招,我有自己的节奏。”
听到昔日好友风光不再,只能卧薪尝胆拜仇人为师,婴岚泪眼汪汪,将天工斧还给她,然后伸出手。
“干什么?”
“拿钱啊。我在这儿等了你二十天,身上的盘缠已经花完了,现在倒欠鸨儿十块灵石,掏钱。”
婴岚掌心向上,宣白翻了个白眼,一点不相信富可敌国的青丘狐族少主会缺钱,但还是掏出十一块灵石。
“喏,钱给你,这一块灵石是变回狐狸的酬劳,让我摸摸。”
宣白变出拂尘,装做一副正经模样,怪腔怪调说,“吾乃棠溪仙君座下弟子,你这妖狐,还不乖乖束手就擒!”
“好好,让你摸。”
榻上的锦衣公子变成一只硕大赤狐,修长的身形蜷成一个圆,九条蓬松的火红尾巴,胡乱搁在宣白腿上。
“棠溪对你好吗?”狐狸问。
宣白一愣,咬牙道:“他,当然不好。”
“紫霄宫无趣极了,棠溪更是伪君子一个。他修炼懒散,整日里净躲在林中睡大觉,一点真本事不教,除了读书打坐就是带着我闲逛,真不知他是如何修成真仙的。”……
宣白完全忽视婴岚歪头顾盼的神态、醉意朦胧的媚眼,唠唠叨叨抱怨棠溪,一心摸着柔软蓬松的狐尾。
其中一条狐尾不自觉地挑起宣白的下巴——魅惑完全是狐狸的本能——她“啪”一声打下去:
“收起你这股狐媚子劲,用在勾引别人身上吧,咱们俩之间用不着这个。
我有桩好生意,棠溪的浮玉山里有无数金银矿石,他说浮玉山里的东西我都可以随便取用。
到时候你在西京城里开个首饰铺子,我在蜀山把这些矿石锻造成各类精巧的首饰,送到山下售卖,红利七三分账,怎么样?”
婴岚撅起嘴:“我要四成。”
“好好好,看在小岚替我夺回天工斧的份上。”
两人窝在雅间叨咕半天如何挑选铺子、如何经营生意,又听了几曲婴岚新编的琵琶曲,宣白才恋恋不舍返回蜀山。
**
她带着大包小包点心玩意儿走到郗荷的精舍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对中年男女的声音。
“小荷,蜀山的伙食可真不错,娘本以为,蜀山派仙人大多辟谷,你准会饿瘦了,现在看来,脸圆了不少!”
温柔似水的黄衣女子托起郗荷圆圆的下巴,眉眼间满是骄傲和爱意。
“哎呀,娘!”
郗荷一头扎进母亲怀里撒娇,小儿女姿态尽显。
体长清瘦的中年男子,捋着胡须笑吟吟给女儿打开行囊。
“小荷,这回爹娘也托赖你的福好好逛逛蜀山派。往日,咱们兰邑郗氏,可没有这种机会。
这包袱里是给你带的零嘴,另一个是给老师、师兄师姐们带的礼物,要多向人请教,人家辛苦教你,你也要晓得礼尚往来、人情世故,懂吗?”
“爹,娘,你们好不容易处理好族中杂务,千里奔波来看我,就只说这个。”郗荷撅起嘴,被父亲笑着点点鼻头。
两人都说:“我们是怕你受委屈,咱们郗氏是小宗门,蜀山派里名门大族不少,所以才教你人情世故啊。
你进了蜀山派,爹娘也得努力修炼,争取早日突破元婴,成为我们小荷背后的倚仗!”
“我也要努力修炼,进入蜀山内门之后,带爹娘进内门逛逛!爹,娘,内门的景色更漂亮,有好多好多奇花到时候让爹给我们仨编花环,戴在头上可美了!”
一家三口温言笑语,和乐温馨。
宣白悄悄将给郗荷带的点心放在屋门口,转身离开,不愿打扰这温馨美好的场面。
……
棠溪见小徒弟从西京城回来,给她送去三卷抄好的《礼经注疏》,字体潇洒不羁,和宣白的字迹一般无二。
然而她却低垂着脑袋提不起精神,怔愣着不知在想什么。
棠溪也不问徒弟因何缘故闷闷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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