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二人走向瓮城的角门处候着的马车,赫连空反手,卸下了肩上的阵旗,垂首时长发滑落脸颊,轻轻抚过那金色的大字,手上的茧摩擦在旗面上,滞涩的,缓慢的,珍而重之地叠了起来。
依照他的筹谋,这面承载了无尽荣耀的旗帜,怕是永远不会有重见天日的一天了。
日后,若再有要他出兵平乱的时刻,他也不能以定远三十六部之名出征。他只是带兵打仗,为了家人能活下去,他只能做天德帝的鹰犬,皇帝给他用谁,他便用谁。
赫连空目光平静,再看了看这面阵旗。
他宁愿战死沙场,死得其所,也不愿再让亲族随他一同被满门抄斩。
如此,陆长川这心口宽得能过马车的人,也巴巴儿地看着他们用无数的火与血换来的“定”。
而赫连空余光瞟见这人要动情,留给他的只有几眼,亲手收入了马车压板下的扁箱中。
陆长川:……
“大帅你说咱们当真要这样……”
“嗯?”赫连空抬眼看他。
“无事,无事。”陆长川摸摸鼻子,打了下自己的嘴,“侯爷。”
“走吧。”
他们在马车旁迅速脱下了战甲,接过小厮递上的早前备好的衣物换上,把佩剑也换成了随身的短刀和匕首,像这京城中寻常的世家公子那样,在冬日里,披上了华贵的狐裘大氅。
赫连空把压在大氅下的长发捋到了外面,甩了下,有几缕碎发搭在脸侧。
没了战甲的加持,愈发显得他神色淡泊的美人面上笼着一层清淡的雾,只是那道狰狞的疤和周身化不开的煞气,让他这张脸当不成伪装。
手握重兵平叛招降,靠得可不是花架子。从前在边地,蛮人们看他都如罗刹鬼神,如今就算衣锦绣行,也没办法被当成高门大户养出来的纨绔草包,何况民众都见过他的脸了。
为了不惹人耳目,他们戴上了斗笠。而那纯白的鹰隼一如它的主人般不达目的不罢休,见他们许久未跟上,又盘旋在他们的头顶。
陆长川要牵马来,赫连空摇了摇头,让马车先行回府。
他们跟着鹰隼指引,穿行在几条幽深的小巷中,步履缓慢,到了一座茶楼的后门。
陆长川上前一步,挡在赫连空前面,叩响了木门,三声慢,两声快。
等了会儿,门开了,矮个子的小厮冲他们深深行礼,迎他们进来。
陆长川掀开了斗笠,而赫连空夜视能力也是一等一的好,不需动手,走在昏暗的不对客人开放的狭窄楼梯上如履平地。
这楼梯的拐角处能看见前方如常经营的茶楼,斜对角是一层的大堂,赫连空不经意地垂眼,在角落里的一张桌上看到一顶黑色的斗笠。
寻常的物件却令他心头微动,脚步顿住,一挥大氅,蹲下身,掀开了影影绰绰的面帘。
在封到顶的栏杆挡住的地方,斗笠的主人背对着他,身上的确是那一身黑衣,发髻高束,从背后看身量纤瘦,却弯腰驼背,瞧着有些颓唐。
赫连空微微迷眼,看清他桌上放着一壶清酒,此刻正不断地给自己倒酒,一杯一杯地闷掉,大有把自己灌醉在此的架势。
对于这个上一世未曾出现过的人,赫连空有探究欲,不算太多。
心头隐隐有些说不上的预感,像一根陌生的线头,或许能扯上一扯,便犹豫了一瞬要不要下去会会他,看看是无关痛痒的路人还是从前认识的人。
架不住陆长川在自少时起便跟着他,比寻常副将更像胞弟,习惯了在边塞上撒欢儿,总不讲太多规矩,那在这京城中必须改掉的称呼一时半刻也改不过来。
这会子,此糙人扯开嗓子喊了他一声:“大帅!你看什么呢?”
赫连空“啧”一声,直起了身,迅速在茶楼的客人们左看右看之前上了楼。
他没看见,那黑衣人在听到了这声“大帅”后差点一口酒呛死,一时间竟是面红耳赤,如同一只受了惊的兔子,一把抓起斗笠罩头上,腾地窜起来,头都不敢回地撒丫子跑了。
掠过插曲,他们上到了茶楼不对外开放的第四层,进入了洞开的大门里的一片黑暗中。
赫连空摘掉斗笠,闭了闭眼睛,再睁开,已全然适应了黑暗,一根烛火在这时划破了夜一般的死寂。
火光照亮了一张简单的八仙桌,四条长凳,一个一身红衣的男人端坐在桌后,面朝着他们,眼睛上绑了一条黑纱带,形似鬼魅。
“恭迎定远侯凯旋,快快请坐。”他口中说着恭,语气却玩世不恭,压根儿听不出多少恭敬。
赫连空拂开大氅的下摆,坐到了他的对面,没有寒暄:“你查得如何。”
“你赫连轻霄边关多年,已然是忘了贺某的规矩了。”这蒙眼的瞎子微笑着伸出手,掌心摊开,平放到了桌面上。
陆长川笑了几声,捣捣鼓鼓地摸索身上,“啪”地把一个元宝拍他手心里,毫不客气地直呼其名:“贺惊澜,你看得出真假吗。”
贺惊澜便拿起元宝,在嘴里咬了咬:“尊贵的定远侯府,还不至于拿一块破铜烂铁打发我吧?”
“你眼睛也不去治,守着这么大个情报摊子数十年如一日,赚再多银两,到底为了什么?”陆长川抢白他,怎么听都是很熟识的关系。
“自然是为了有需要的人。”贺惊澜老神在在地轻笑,“譬如此刻。若是无我,你们在朝中几个时辰,下了朝还不一样是两眼一抹黑?”
如此一说,那便是有眉目了。
瞎着眼睛却手眼通天的情报组织头子自有他的门路,赫连空在一束火光中直视他,陆长川也不再说话,都等着他把方才长街上放明牌刺杀是何方势力说出来。
贺惊澜抛接手中的元宝:“那皇帝老儿还未老眼昏花到这般明着来,左不过是有谁自以为自己得了授意,错拿尚方宝剑,却仍只敢从脏处下手。”
赫连空面上不起波澜:“便是说,此等身手的死士,并非家生子,查不到来路。”
“贺某既拿了你的元宝,当然不会用这话交代,”贺惊澜又笑了笑,倾身凑近桌子,故作神秘地压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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