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极为安静,连呼吸声都被吞没,只有晚风轻轻拨动江水的潺潺声。
这是被凭空抽走的几秒。
徐念溪愣了好一会儿,才回神,有心为这件事填补,笑了下:“这玩笑挺好笑的。”
程洵也看着她,没说话。
人的第一反应,不会骗人。
在他提出这句话之前,徐念溪没考虑和他结婚这个可能性。
在他提出后,她的第一反应也是诧异之后,便立马觉得这是玩笑。
没有半点回转的余地。
无端静止的沉默将偌大空间从他们中间开始切割,划分成泾渭分明的两边。
一边是徐念溪,一边是程洵也。
光线不明不暗,像无数片岁月光影切割下来。
程洵也看到,徐念溪似乎意识到事情不对劲,慢慢收敛了笑容。
但眉宇之间还残余着几分不可置信。
像看到地上的蚯蚓长了翅膀,在天上飞一样。
好半晌,她终于开口,声音不稳:“为什么是我?”
她和程洵也之间,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能结婚的关系吧。
“你会喜欢我吗?”程洵也问。
“男女之间吗?”
“嗯。”
“不会。”
这话徐念溪回答得很快。
从她认识程洵也以来,就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知道,他和她是不一样的人,也不是她能纳入考虑的人。
天色越来越黑了,火烧云褪去,只余下铅黑,连对方的脸都看不清。
这是一段弧形的空白,让隐隐有期盼的人,尝遍苦涩,不过几秒。
程洵也慢慢垂眸:“那不就结了。你不会喜欢我,和你结婚,我们不会有多余的感情牵扯,彼此之间是纯粹的合作对象。”
合作对象……
徐念溪有点理解,程洵也为什么和她说这句话了。
“所以这是协议结婚?应付家人催婚的?”
“嗯。”
徐念溪胸口的大石总算落了地,表情也舒展下来,没刚刚的惊讶了。
她的一举一动,程洵也都看在眼里。
包括她现在的默默思忖。
徐念溪可以明显地感觉到她的世界和程洵也的不相交。
可细细分析下来,他们又有不少共通之处。
首先,他们都到了结婚的年龄,都有结婚压力。
其次,他们是老同学,知根知底,对彼此人品是信得过的。婚后不用担心对方人品问题。
最后,他们之间相处不说是和睦,但是起码也是和谐。婚后不用担心不能沟通。
这一切都能保证,他们的婚姻不会好,但是起码不会那么差。
不会像王君兰和徐国超一样,经常闹得歇斯底里。
“那我们假如结婚了,要是婚后找到了喜欢的人,可以离婚吗?”徐念溪问得试探。
“可以。”
“需要生孩子吗?”
“看你的。”
看我的……
徐念溪抿紧唇:“我不想生。”
程洵也回答得斩钉截铁:“那就不生。”
徐念溪无声地松了口气。
说起来,和任何一个相亲对象结婚,也都是一场协议婚姻。
他们不是基于爱而在一起,而是因为不得不结婚而结婚。
没有爱作为调剂,婚后必然各种摩擦。
而她和程洵也结婚,虽然也没有爱,但最起码可以遵守她的意愿,不生孩子。
她也不用时时刻刻为孩子这件事,心怀忐忑。
从这个层面来说,程洵也确实是所有相亲对象中最好的一个。
可是那不是别人。
而是程洵也……
程洵也问:“所以,你觉得怎么样?”
不知为何,他的声音放得格外轻,像怕到惊扰什么似的。
徐念溪皱眉沉默一会儿,还是慢慢摇头:“还是不用了。你是个很好的人,你值得更好的。”
这不是好人卡,而是她的真实想法。
程洵也这种人,就算面临着结婚的压力,也应该等待更好的伴侣。
他们相知相爱,偶尔也会有争吵,但是争吵之后总能解决问题。
命运如潮水涌过来,他们互相成为对方的压舱石,而后在漫长岁月里慢慢白头。
而不是和她这种人,这么草率地耗在一起。
这么一会儿的交流。
时间又往前推了不少,六点了。
“不早了,我得回去了。”徐念溪收起手机,“还有,谢谢。”
谢谢他给了她一个清静的白天。
也谢谢他愿意考虑她作为自己的结婚对象。
哪怕只是协议结婚,也是对她的一种肯定。
她不知道,她走后,程洵也在原地站了良久,才动了下身子。
天色越来越黑了,他说出口的话和漆黑的夜晚融在一起,难分难舍。
他垂着脑袋,看着慢慢流淌的江水,声音很低:“我有这么不好吗……”
所以,和那些人相亲可以。
他不行。
所以,她好不容易因为协议结婚带来的种种条件,心动了一小会儿。
立马又觉得不行。
-
徐念溪没走多久,王君兰打电话过来了。
只是在手机屏幕上看到王君兰这三个字,都能轻而易举地把徐念溪从轻松中拉出来。
一种她怎么都逃不过的疲惫又从骨子里溢出来。
“回来了吗?”
“上楼了。”
话说完,电话被挂了,徐念溪走到门口时,才发现,门已经是打开的了。
门开着这是个欢迎她进去的状态,但徐念溪不愿意进去。
在门口停了一会儿,被王君兰听到动静,“在门口干嘛,快进来。”
一进来,王君兰问:“怎么样?”
徐念溪摇头。
王君兰皱紧眉,“这个也不行。有说为什么不行吗?”
徐念溪沉默着,没说话。
她无法想象,王君兰得知不行的原因是她不愿意有孩子,将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王君兰烦躁地踱步,拖鞋踢踏声响彻整个房子。
但已经这样了,再烦躁也于事无补,她只能勉强耐住性子,安慰自己几句:“这个不行,还有下一个。”
“先吃饭。”
那顿饭,徐念溪没怎么吃。
因为她知道不会有下一个。
她不愿意生孩子,对任何一个有正常观念的相亲对象来说,都是挑战。
那个晚上,徐念溪彻夜未眠,在网上看了很多套几万的房子。
她忍不住想。
如果,她有一套自己的房子,是不是就可以离王君兰远点,是不是就可以能掌握自己的婚姻。
和房东约好下周一上午去看房,徐念溪放下手机,感觉自己有了条活路。
虽然这条活路细细深究下来,也没有很活。
毕竟她的存款会被买房这件事,消耗殆尽,没有存款的日子她会焦虑得睡不着觉,会无法避免地觉得极度慌张。
这个价位的房子,也一定在某些方面有硬伤,老破小顶偏,虽然有供暖,但冬季依旧漫长等等。她住着可能会很不习惯。
但就算这样,也比就这样结婚生子好。
-
公孙修竹正看剪辑好的视频,他是个吃播,刚打卡完这家露营风烧烤店,小声问严岸泊,“洵哥今天怎么了?”
程洵也窝在椅子上,身旁摆了一圈刚喝完的酒杯。
他酒量不错,喝酒也不上脸,但是也架不住这么喝。
严岸泊摇头,示意自己也不清楚,上前一步,揽住程洵也的肩膀。
“怎么了,这是?”
程洵也喝酒的动作顿住,看严岸泊。
为了还原露营风,烧烤店都是露天的,虽然有火炉,但天气到底是冷的。
程洵也端酒杯的手被冻红了,不知道是不是他们面前的电影幕布正放枪战片,入眼都是一片血色,严岸泊怎么看怎么觉得,他眼圈也有点红。
程洵也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他只是突然发现,在徐念溪那里,无论怎么样,他都不会被考虑。
明明他不比任何人差,明明她的要求他都能满足。
可总是这样,她的世界总是对他关闭着。
看不到半点希望,从高中那会儿,就是这样。
在徐念溪那里,一向觉得自己无所不能的程洵也。
第一次发现他什么都不是,什么都做不到。
这么冷的天,程洵也只穿了件宽松款的羽绒服,里面一件黑色卫衣,看上去修长挺拔。但喝闷酒的样子又颓废疏离。
没多久,就有女生过来搭讪。
程洵也情绪不高,意兴阑珊的样子越发让女生感兴趣。
围着他试探了几圈,还是不肯放弃,最后忍不住开口:“你真的不要我的号码?”
程洵也抬头,看她两秒,慢慢吐字:“要。你把你银行卡号和密码给我。”
“……”
严岸泊被逗笑,噗嗤一声笑了。
女生走后,严岸泊又乐了好一会儿,才没乐了,再看程洵也,他又拿起酒杯喝闷酒。
严岸泊这人心大,看见程洵也这样,也不担心,撑他肩膀:“到底怎么了?这么不开心。和我说说,我帮你分析分析。”
他话说的是帮程洵也分析分析,语气却是贱嗖嗖的,说出来让他乐呵乐呵。
程洵也明白严岸泊的秉性,拍掉他手臂,径直起身:“不早了,我走了。”
严岸泊在后面追,“走什么啊,着急回家哭啊。”
他嗓门大,幸灾乐祸得格外明显。程洵也的背影顿了顿,却没回头。
严岸泊纳闷,一个人嘀嘀咕咕的:“怎么回事,和平日里完全不一样,难不成真难过了?”
-
周一上班,徐念溪又进入到忙碌里。
年关将至,层出不穷的检查和材料,跟雨后春笋似的往外蹦。
时常都是好几份材料同一时间被要,再问,每个都急。
徐念溪刚刚初步上手,但工作量不会因为她的手生手熟而有任何变化。
连续好几天的加班到晚上十二点。
徐念溪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凌晨一点了。
世界万籁俱寂,连星星都不见几颗。
她躺在床上,照例睡不着觉。
却也什么都不想做,只盯着天花板,等着时间过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生活好像变得很没意思。
她没有想看的电视剧、没有想看的综艺,没有想看的小说。
没有任何想做的事,没有必须要做的事,没有想吃的东西。
唯一的念想也只是,下周一去看房。
好不容易熬到周末,徐念溪想多睡会觉,或者发会呆的,可依旧被王君兰拉着出来,和相亲对象见面。
一次又一次。
疲于奔命一样。
周天下午,又是一次基于生不生孩子的根本理念不同而带来的不欢而散。
徐念溪站在饭店门口,看着一望无际的道路。恍然中,竟觉得她的生活真的和这路一样,能一眼看到头。
她还是跟上个周末一样,没有地方可以去,还是不知道怎么和王君兰说这次相亲的结果。
还好,她明天可以去看房,可以买房。
可以给自己一个交代。
鲁惟与打来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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